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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朱自清全集》的得失
《朱自清全集》十几年前由江苏教育出版社出齐,朱自清生活、思想和感情的世界都鲜明地反映在这里。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第一卷)
朱自清的散文名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1923年10月11日作完)后来收入他的第一本散文集《踪迹》一书(上海亚东图书馆1924年版)。这篇美文最初与俞平伯的同题之作(作于1923年8月22日)一起发表于《东方杂志》第21卷第2号(1924年1月25日),朱文列第一,俞文列第二,俞文之末有一段跋语云——
此篇文字在行箧中休息了半年,迟至今日方和诸君相见;因我本和佩弦君有约,故候他文脱稿,方才付印。两篇中所记事迹,似乎稍有些错综,但既非记事的史乘,想读者们不至介意罢。至于把他文放作前面,不依作文之先后为序,也是我的意见:因为他文比较的精细切实,应当使它先见见读者诸君。
1924·1·1
俞平伯将自己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收入《杂拌儿》(1928年8月开明书店版)以及后人将它选入《俞平伯散文选集》(1983年4月上海文艺出版社版)、《苦雨斋文丛·俞平伯卷》(辽宁人民出版社2009年1月版)时,均未收此跋。《朱自清全集》就更不会收入此跋了。但这则短跋其实大有意味:
第一,此跋具体指出了朱自清下笔矜重不苟,一篇不长的文章磨了很长时间。写得慢自然就写得少。此事颇可玩味深思。
第二,朱自清此文“精细切实”的路子与俞文的写意笔墨很有些不同,俞平伯诗人气质似乎更重些。
第三,散文既然是文学创作之一,不免会有所虚构,朱俞二人同游秦淮河,而所记“稍有些错综”,亦即颇有异同,其源盖出于此。
第四,朱、俞交谊至深,俞先生谦虚得很,绝无一般“文人相轻”的习气。
编现代作家的全集,固然要全面搜集先前所出的各种单行本,最好还要检核最初发表文章的有关报刊,作出详细的记载;如果有按语、附记之类,亟应用恰当的方式予以著录,这样就能提供更丰富的信息,给予读者更多的方便。
《人生的一角》(第三卷)
朱自清最著名的文章自然是他那些精美绝伦的抒情散文,如《背影》、《荷塘月色》等等;其实他也很擅长于议论,他那部以议论为主的随笔集《人生的一角》读起来同样脍炙人口,却较少为读者所知。
当然这也难怪,这部书是朱自清列入计划而终于没有完成的一部书,从20年代到40年代断断续续地写了八篇,直到1948年春天才和另外十篇关于语言文字方面的随笔合编为《语文影及其他》,分两辑,前一辑《语文影》,后一辑就是这《人生的一角》。
《人生的一角》,这个题目取得好。谁不在一角里呆着呢。不过朱自清的谦虚并不在此。他说“我自己只站在‘一角’上冷眼看人生,并不曾跑到人生的中心去”,他还检讨自己的早年作品总有些“玩世的味儿”,言下颇有自承不在中心未免所见者小的意思。他的议论从容不迫,温柔敦厚,读来令人浮躁凌厉之气为之一扫。例如第二篇《论自己》,讲个人之藐小,讲藐小的个人应当努力扩大自己的眼界。如叙家常,如谈心曲。又《论青年》一文批评当时青年当中的不良倾向说:
他们饱满的精力也许终于只用在自己的物质的改革跟进步上,于是骄奢淫逸无所不为,有利无义,有我无人,中年里原也不缺少这种人,效率都赶不上青年的大。眼光小的还可以有一步路,便是做自了汉,得过且过地活下去;或者更退一步,遇事消极,马马虎虎对付着,一点不认真。中年里这两种也够多的,可是青年时就染上这种习气,未老先衰,不免更教人毛骨悚然。
这自然是对那个时代(本文作于1944年)青年人痛下针砭,但至今读去亦未尝不如冷水浇背,让人陡然一惊,肃然动容。
《经典常谈》(第六卷)
《经典常谈》一书本来是朱自清为中等以上的教育中进行经典训练而撰写的,“包括群经、先秦诸子、几种史书、一些集部”,也就是经史子集四部要籍的简要介绍。儒家经典曾经是学术研究的主要对象,经学长期处于意识形态的中心。现在人们大约没有多少时间读经,与其读专业化得厉害的经学史,不如读这部深入浅出的“常谈”。
集部的书朱自清采用辞赋、诗、文这样一种三分法,极为英明。辞赋曾经是文学的主体,楚辞和汉赋影响甚大,辞赋的创作几乎贯彻于封建时代的始终,而其中的线索却不大分明;他此书中有很好的概述,很值得注意。关于著名的作家,本书的介绍也非常之得要领,例如陆游,朱自清写道:
陆游是个爱君爱国的诗人。吴之振《宋诗钞》说他学杜(甫)而能得杜的心。他的诗有两种:一种是感激豪宕、沉郁深婉之作,一种是流连光景、清新刻露之作。他作诗也重真率,轻“藻绘”,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他活到八十五岁,诗有万首;最熟于律诗,七言律尤为擅长。——宋人的七言律实在比唐人进步。
这就比许多长篇大论更能抓住陆游的实质。
《经典常谈》一书过去有三种本子:四十年代重庆文光书店的单行本、八十年代三联书店的单行本(此后又印行过多次)以及收入《朱自清古典文学论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下册者。现在最容易入手的大约是《全集》本。叶圣陶先生曾经为三联单行本《经典常谈》写过一篇序,分析朱自清这本书的长处,很是到位;该序《全集》本亦已收入,列为附录。
日记(第九、十卷)
近现代知识分子的日记读起来总是很有兴味的。朱自清的日记包括1924年7月至1948年8月,中间有些残缺,但仍有七十万字之多。朱先生记日记除了用中文之外,还有相当的部分用英文、日文和汉语拼音符号,收在《全集》里的已经全部译成中文,很便于阅读。
这里内容极其丰富。1933年2月10日记他往燕京大学听伯希和的讲演《在华西方画家》,列举了伯氏所讲的六个要点,都是中外文化交流史上重要的史迹,例如伯氏族说“郎世宁之画,最为煊赫,然至雍乾时即不如早年,高宗往往令郎徇其意作画,西方画风几尽”,就很发人深思。又如1944年2月29日记:“晚听芝生《论风流》的讲演,起于晋人之风流,终于宋儒。风流之条件为玄心、妙赏、情深。大有卫玠‘对叶茫茫’之感。”芝生即冯友兰,他的《论风流》一文稍后发表于《哲学评论》第9卷第3期,其中说风流包括玄心、洞见、妙赏、情深四条。“对叶茫茫”中“叶”当作“此”,《世说新语·言语》:“卫洗马初欲渡江,形神惨悴,语左右云:‘见此茫茫,不觉百感交集。苟未免有情,亦复谁能遣此。’”
日记1934年部分中有几则关于钱锺书的记载,很有意思。那时钱刚从清华大学毕业(1933年夏)不久,在上海的私立光华大学教书;而他的未婚妻杨季康(绛)还在清华读研究生,1934年的春天他专诚到北京去看她,于是得以进入朱自清的视界之内。
《朱自清日记》1934年4月6日:“晚雨僧约饭,有张素痴、中书君、张季康。中书君言必有本,不免掉书袋,然气度自佳。”吴宓(雨僧)是最赏识钱锺书的老师,特别请客吃饭。张荫麟(素痴)本是清华最著名的学生之一,知识面甚广,文章锋芒毕露,这时刚从美国留学回来,执教于清华的历史、哲学两系,亦在被邀之列。在清华高材生中,张、钱齐名,一时并称为“北秀南能”。后来1942年10月不到四十岁的张荫麟病逝于遵义浙江大学,钱锺书赋诗哀悼之,其中有句云“吴先斋头饭,识子当时始”(《槐聚诗存·伤张荫麟》),然则这次聚会乃是他们订交之始。
“张季康”乃是杨季康之误,此误恐出于《朱自清全集》的误排,而非朱自清笔误。杨绛在清华选修过朱的“散文习作”课,她的一份作业《收脚印》大为朱赏识,推荐到报刊上去发表。后来杨绛将该文编入《杂忆与杂写》(花城出版社1992年版)的“拾遗”部分,并有跋语说:“这是我在朱先生班上的第一篇课卷,承朱先生称许,送给《大公报·文艺副刊》,成为我第一篇发表的写作。留志感念。”这样的学生的姓,朱自清是不会弄错的。“中书君”则是钱锺书当时常常用的笔名。
这样一个五人饭局,阵容豪华之至,而朱自清只记下了他对钱锺书的印象。“言必有本,不免掉书袋,然气度自佳”——钱锺书一生大约都保持着这样的风格,人们读他的论著也很容易得到同样的印象,而那时钱还没有写出他的代表性著作。
4月8日《日记》:“读公超《从印象到评价》,甚清楚。钱锺书《论东坡赋》一文,论宋代精神在理智与批评,尚佳,余亦多恒语,不若其《论中国诗》也。”按《论东坡赋》是指他的英文论文Su Tong Po’s Literary Background and His Prose-Poetry。钱锺书用外文写过若干文章,比较地不甚为人所知。
6月19日《日记》:“晚与蒋(梦麟)谈钱锺书事,殊未畅所欲言,余说话思想太慢,故总不能恰当也。公超后亦为钱进言,均无效。盖校方不欲加聘新人也。”按这里谈起的当是钱锺书的几位老师想请他回清华大学教书,而此事未得学校当局的同意。我所见过的几种钱锺书传均未涉及此事,而朱的日记却为此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10月20日《日记》:“郭绍虞来访,给我看一篇他回答钱锺书批评的短文,颇感情用事。我为之删去一些有伤感情的词句。有一点得注意,钱在选择批评的例子时是抱有成见的,这些例子或多或少曲解了作者的本意。”按钱锺书的批评文指《论复古》,载天津《大公报·文艺副刊》1934年10月17日,署名“中书君”。郭回答他的短文《谈复古》则载于同一副刊的10月24日。《论复古》一文批评郭绍虞新近出版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上册,重点在于剖析中国文学史上的复古往往是一种革新,是“推倒一个古代而另抬出旁一个古代”,钱先生且进而指出“若是不顾民族的保守性、历史的连续性,而把一个绝然新异的思想或作风介绍进来,这个革新定不会十分成功。”这已经不单是论文学了,而确为见道之言。
日记中更有意义的是朱自清记录了自己的写作情况,如1944年2月5日至13日有关于撰写《谢灵运年谱》以及《谢灵运传》、《南朝谢氏族系表》的记载,而这些文件似未发表,今本《全集》亦未收,日记中的记载实为寻访朱自清集外佚文的重要线索。这一类记载还有一些,很值得注意。
美中不足的是《全集》本日记已经颇有删节,除了那些“确属个人隐私的一些记载”删掉也未尝不可以外,也有些并不是非删不可的文字东西,例如在1949年王瑶抄本《朱自清日记选录》中的已经录入的某些内容,对于研究问题实属重要材料,大可不删。
蔡尚思是怎樣走過104年的?
“紅色老人”蔡尚思是怎樣走過104年的?
作者︰弘毅
有這麼一位百歲老人,對自己的養生之道闡述得頗為全面,其中或有可借鑒之處。
蔡尚思
他就是蔡尚思,福建德化人,出生于1905年,2008年逝世,享年104歲。他是我國著名的歷史學家,思想史研究專家,最為著名的就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批判,其中對孔子的批判在學界引起很大的爭論。
他20多歲就開始在大學教書,歷任上海大夏大學講師,復旦大學、滬江大學、光華大學、東吳大學和武昌華中大學、無錫國學專修學校教授。1949年之後,曾任滬江大學副校長、代校長,復旦大學歷史系主任、副校長、顧問。
之所以稱他為“紅色老人”,是因為他在年輕時接觸了馬克思主義之後,就自覺學習,並最終服膺馬克思主義,始終站在人民的立場來看問題,自覺地使用馬克思主義來指導學術研究,擁護中國共產黨,是忠誠的中國共產黨員。他的特立獨行,與同為民國時期過來的知識分子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物。
蔡尚思少年時是一個非常苦命的人。他曾自己回憶說︰“兒時在德化曾經與牧童游泳墮入潭中,幾乎溺死;曾生疥瘡,獨臥一房,中夜屋被火燒,幾乎焚死;土匪公開采我的農產物,我罵他們,幾乎被打死;去永春求學時,過于勤學,幾乎病死;去北京求學,染疫,也幾乎病死;住在永春會館,家中斷絕接濟,曾日食一小饅頭與冷水代飯菜過日,幾乎餓死。”而年輕時,時逢亂世,蔡尚思為維持生計,只能拼命教書、寫書,既不勞動也不運動,到中年時他才意識到身體的重要性,開始運動增強體質。就養生而言,蔡尚思認為應該從心與身兩方面著手。所謂心,是指精神層面;而身,自然就是肉體方面。
精神層面
蔡尚思認為應該摒除各種“迷”。比如官迷、財迷、淫欲迷、資格迷、鬼神迷、長生迷、聖人迷、禮教迷、君權迷等等。換句話說,也就是要克制人類的各種欲望。但是他又深知人類不可能完全摒除這些欲望,所以他不主張滅欲或無欲,而是提倡導欲,不濫用欲,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有意義的事情當中,比如勞動、讀書和運動等。這種論調,在現在听來,依然是令人振聾發聵。試觀如今的社會,有多少人無限放大自身的這些欲望,遂成偏執而無法自拔,為此而過早地失去生命,比比皆是。
蔡尚思還強調,作為文人學者,學術生命是第一生命,肉體生命是第二生命;肉體生命只是手段,學術生命才是目的。肉體生命是為學術生命服務的,而不是為活命而活命的。凡只知求肉體生命的延長者會等于行尸走肉,雖生如死,雖壽如夭;而只知求學術生命者也會等于無所寄托。他認為這才是辯證法的,而不是形而上學的。因此,到中年之後,蔡尚思便非常重視身體的鍛煉。
修心方面
沒有深入與蔡尚思接觸過的人,可能沒有辦法具體了解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方式。在這里我們可以舉幾個例子,比如蔡尚思在飲食方面從不飲酒,在家里茶也不喝,只喝白開水;衣服力求簡便,只要達到冬暖夏涼就很滿足;飲食衣服一類生活經常自愧比不上墨子的艱苦,自喜不羨慕孔子的享受;耄耋之年還經常擠公交車去圖書館查閱資料,他不願慷公家之慨,除開會和看病外,都是可用公家的小汽車而絕對不用。但是肉體的鍛煉方面,因為有一套具體的動作,我們便可以有一個比較直觀的認知。
身體方面
1949年之後,蔡尚思逐步增加運動,也常去參加勞動,曾被工人與學者稱為“大勞動力”“業余運動家”“爬山英雄”,運動成了他的副業之一。“文革”時期,他靠邊站,趁此機會他搜羅並閱讀了不下100本中西醫書籍,包括氣功、推拿、針灸、太極拳、體操等,而且還學會了自我針灸。
為了健身,他還曾向氣功老專家蔣維喬等學習靜坐。眾所周知,蔣維喬(1873-1958)是我國著名的教育家、佛學家,而且還是養生家。蔣維喬青少年時衰弱多病,醫治服藥無效。後來自創呼吸靜坐養生法,堅持鍛煉,體魄日益康健。蔣維喬是用現代語言解釋和研究中國氣功的第一人,是普及氣功靜坐的啟蒙者,在推廣靜坐法的過程中,主張“不求速效、持之以恆”。
蔣維喬
蔣氏主張以科學的方法說明靜坐原理,革除歷代陰陽五行、乾艮坎離等舊說,在中國氣功史上卓有建樹。對于靜坐理論,蔣氏著有《因是子靜坐法》和《因是子靜坐法提要》等書,其中《因是子靜坐法》一書,是他1914年時寫成的,在當時連印6版,暢銷全國乃至東南亞與歐美諸國。
不過,蔡尚思並不太買蔣維喬的賬。他認為蔣氏的靜坐,“有些煩瑣而不簡便,又玄虛而不好懂,其中還有難免自欺欺人而不實事求是之處,這樣就不容易普及和持久”。為此,蔡尚思本著力求簡便、因中有創的原則,在多運動的基礎上,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健身之法。
其中包括︰長期冷水浴的水中推拿和水底氣功、開關氣功、鳴脊骨、桔槔功、全面操等,以腦、眼、耳、喉、手、脊椎、腰腎、腿頭、膝彎、足心等為重點。
關于冷水浴,蔡尚思從1949年後開始,堅持了40多年,天天都洗,哪怕冰天雪地,也從不間斷。他認為冷水澡有小和大之別,也有冷、熱交替沐浴和用純冷水盆浴之分。所謂的小冷水澡,是用冷水擦身和淋浴;而大冷水澡,則是全身都浸在冷水浴缸里,只露出頭。蔡尚思堅持的是大冷水澡,一般在浴缸里呆幾分鐘到刻把鐘,在水中練靜功。但同時,他也強調,他並不主張別人學他,因為個人體質不同,鍛煉的方式、程度和此書也應該有所區別,否則會適得其反。
1980年在寓所洗冷水浴。
關于開關功,是蔡尚思每天清晨醒來,平躺在床上,先是腹部有節奏地朝上起伏;繼而雙肩不斷地朝上動又放平。而後,雙手分別握緊拳手又放開;同時雙腳並攏、腳趾朝下壓又放松。這些動作宛如開關,時開時關,時緊時松,張而又弛。他強調,這些動作要分別做100次,而且鍛煉時,意念要集中到胸腹以下,尤其是脊椎和足心,千萬不要意守頭部。
練完開關功後,是進行有重點的按摩。重點按摩是平躺在床上對肌體的各個部位進行有重點的按摩。從眉眼、耳朵、臉頰、頸項、腰背一直到腿、腳。蔡尚思認為,頭腦、眼楮、兩手、兩腎、脊椎、腿彎、足心是重點中的重點。其中,針對脊椎,有雙手背叩打脊椎,也有一手按額頭,一手按上唇,像拉鋸似的推摩。其中在推摩時,背脊椎發出輕輕的吱吱聲,這也就是蔡尚思所說的他獨創的“鳴脊骨”,連骨頭也運動到了。按摩完之後是桔槔功。桔槔功是平躺在床上,雙臂、雙腿不斷地朝頭部振動,形似後滾翻。
床上運動做完了,起床後蔡尚思還要再做一套全身運動操,也就是全面操。這套全面操包括雙手和雙肩運動、腰背運動和跳躍運動,運動的走向是內外、左右、前後、俯仰、上下面面俱到,所以叫“全面操”。他說到,雙手手掌用力往內甩、繼而往外甩的動作,治好了他雙手發抖的毛病;而漏肩風的毛病也可以用運動來治好。動作要領是︰先用右手手掌拍擊左肩,同時左手手背拍擊右背;接著用左手手掌拍擊右肩,右手手背拍擊左背,周而復始。做完全身運動後,再做些抬腿踢腿的運動,接著就是洗冷水澡了,這一點在前面已經提過,不再贅述。
此外,蔡尚思還特別喜歡研究和游觀山水,這成為了除運動外的第二副業。其實爬山觀水,何嘗不也是一種運動呢。蔡尚思一生對山水的研究近三百個,他認為中國十大山水名勝︰峰林首推湘西,石林首推路南,長峽首推三峽,溶洞首推龍宮,湖山首推金湖,溪山首推武夷,水溝首推九寨,神女首推三清,歷史首推泰山,交通首推廬山。
1985年在張家界。
蔡尚思喜好山水,卻不喜歡古跡,這一點與很多人不同。主要是他認為,古跡最著名的如避暑山莊、頤和園、故宮、天壇、十三陵、東陵、西陵之類,都是專為帝王生前死後享受而由人民骨肉血汗築成的,都是統治者的罪證之一,即使參觀了也只是徒增氣憤而不是什麼欣賞。而其他有關鬼神聖人的巨大建築,也多是統治者為了毒害人民而不是為了有利人民的。他覺得,活人民比死皇帝、死聖人、死英雄、菩薩、塔廟、禮拜堂等多來得重要,應該把精神物質移向前者。蔡尚思的這些觀點,盡管看起來有些偏激,但也未嘗不令人深思。
盡管蔡尚思“因中有創”地擁有一套健身鍛煉的方法,而且這套方法在他百余年的歲月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不過他還是另外強調,雖然健身鍛煉對人體健康至關重要,但不是唯一的、萬能的,不是“萬金油”、“百靈鳥”,人們要健康長壽,陽光、空氣、藥療、食療等因素也同樣重要。
廖太燕:老报纸里解读陈寅恪
近来,笔者在翻阅40年代《武汉日报》时发现几则与陈寅恪有关的史料,未见其他论著或学者谈及,特予整理,以有助于拓展陈寅恪研究。
1946年11月5日,《武汉日报·今日谈》刊出了一篇署名万柳的短文《寅恪病目》:
义宁诗伯陈散原老人,以贵公子帮助他的封翁右铭(宝箴)方伯,在湖南推行新政;清室终于乱亡,他的壮志没有实现,退归林下,以诗人终其余年,这不是他的本志。散原翁傲骨嶙峋,风格高绝,南北贵官,用诗篇向他请益讨教而人格并不高明的(像汪季新、梁众异、黄秋岳诸逆),都受到陈翁的呵斥,不稍假借。他的几个公子,在学艺上很有成就。长君衡恪的绘画篆刻,笔法高拙,可惜死得太早一点,没有大成。八公子登恪,精通法文,文笔清丽,教授武大很久。方恪能够做诗,有些贵公子气概,可惜晚节不终,做了汉奸。在学术界成就顶大,声名最著的,还是六公子寅恪先生。
寅恪先生通晓多国的语文,对史学有深厚的研究,在清华大学担任过多年的教授,因为态度矜慎,不轻易下笔,除了发表了一些短的论文,成书不过几种。他对著述的态度,十二分地谨严,学术机关托他审核某人的著作,他是绝对的严正,不偏不倚,给以应得的褒贬,而不肯稍渗入感情的成分。所以,凡是经过陈氏审定校阅的著作,在学术界上都获有崇高的地位。寅恪先生的身体本来不好,抗战期间,到处转徙,营养不良,情形尤其劣变。人家正在穿夹衣,他却戴起绒帽,披上围巾,穿着马褂,充分表现教授的早衰。目力耗损太甚,前年几乎失明,在成都存仁医院割治以后,仰着睡在床上,贴着“请勿撞床握手谈话”的条子,几乎像一个垂死的人。稍好以后,躺在住宅的走廊上面,赤脚斜卧,听着别人念张恨水的小说,实在是一幅凄凉惨绝的图画。前年秋天,接受牛津大学的聘约,到那里充任正教授,因为年老血衰,生机不容易恢复,到现在还没有还原。
万柳,本名王楷元(1911—1980),湖北黄陂人,毕业于武汉大学外文系,1943—1945年底任成都《新民报》社资料社主任兼副刊编辑。在川期间,王楷元结识了叶圣陶、朱自清、吴宓等作家、学者。因资料所限,无从知晓陈寅恪与王楷元是否有直接接触,但据陈铭德回忆,陈寅恪为《新民报》撰过稿,且其1945年7月所赋诗《乙酉新历七夕》副标题为“成都新民晚报(注:实为《新民报》晚刊)近闻”,而王楷元当时正任该报副刊《出师表》的编辑。通读一过,可从《寅恪病目》中了解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如时人对陈方恪的评价,及陈寅恪住院时的景况,等等。其实,此前王楷元就写过一篇《散原文》,表达了对陈三立的推崇:
散原陈翁,下世忽将十稔,旅榇羁平,卜葬杭州。六公子寅恪,卧教清华,目几全盲;八公子登恪,都讲武昌;冢妇衡恪夫人,困居宛平,近状至窘。陈氏累世尊贵,而家风寒素至此,真令人敬爱无已。
陈翁为海内诗伯,世所熟谙,而其文华贵高妙,低回往复,有得于史公及欧曾者为多,则世或不甚深知。顷读其《冬喧草堂遗诗序》,深爱之不能释,择录一小段于此,“余壮而通籍,不敢跻朝列,从侍先君子官于鄂凡三四年。其时颇绝屏交游,独偶谒见,仁和陈止庵先生于酒坐。先生于鄂为老吏,出宰剧县,循良之绩冠一时。又多艺能,娴吟咏,工画与书,文学儒雅,照映前后。接其貌,蔼然以温,中所蕴蓄若不可际涯。……后十余年,先生已弃官归隐明圣湖上,……有湖山之胜,时莳杖履徜徉,所得诗亦稍多……类高逸夷澹,称其为人。独念先生晚岁虽一往沉冥,寄其孤尚,然所遭为何世,倘犹有零忧奇愤无所告语者,凝薄于山岨水涯,草树云岚,苍翠杳蔼之间,余更当往游焉。冀邂逅先生吟魂上下,互唏嘘诉所历,且以追忆承平于初接独坐时也。”
先生文不多作,而故自凄清可诵,尤顿挫跌宕有奇气,先生之哀止庵,犹自伤其遇也;不克表暴于政治,而退老以诗鸣,岂散原翁之志哉?
显然,王楷元为陈三立未能在政治上有所作为而叹息。此文后来收录于王之文集《思想的散步》(1949年,长江出版社发行)。
抗战结束后,王楷元返回武汉,担任了湖北省立实验民众教育馆馆长,并兼《武汉日报·文史周刊》编辑。1946年底,他在《武汉日报·今日谈》开设专栏“作家侧写”,刊布了近二十篇臧否现代文人、学者的小品文。11月4日,刊登了《雨僧飞腿》。次日,又揭载了《寅恪病目》,时为武大外文系主任的吴宓读后,立刻剪下寄给陈寅恪。11月9日,吴宓致信王楷元,以示谢忱。数日后,王楷元来访,并代报社约吴宓主编文学类副刊,吴当即允准。12月9日,吴宓主编的《武汉日报·文学副刊》正式亮相。但因吴宓与报社屡起冲突,刊物持续了一年就停了。几个月后,《武汉日报·文学》创刊,主编换成了胡肈书,但它延续了吴宓的编辑风格。
这两个副刊先后刊载了陈寅恪的三首诗歌,分别是1946年12月9日《武汉日报·文学副刊》上的《乙酉七月七日听说〈水浒新传〉后,客有述近闻者,感赋》《华西坝》(乙酉夏日成都作),和1948年11月4日《武汉日报·文学》上的《丁亥除夕》。经对校,《乙酉七月七日听说〈水浒新传〉后,客有述近闻者,感赋》与三联书店2009年版《陈寅恪集·诗集》(以下简称《诗集》)所录诗一致,而《华西坝》与《丁亥除夕》则有多处异文,故列出以见陈诗之版本变迁。
《华西坝》(乙酉夏日成都作),《诗集》题为《咏成都华西坝》,全诗:“浅草平(《诗集》作‘方’)场广陌通,小渠高柳思无穷。雷奔(《诗集》作‘车’)乍过浮香雾,电笑微闻送晚风。酒困(《诗集》作‘醉’)不妨胡舞乱,花娇(《诗集》作‘羞’)弥觉(《诗集》作‘翻讶’)汉妆浓(《诗集》作‘红’)。谁知万国同欢地,却在山河破碎中。
《丁亥除夕》(《诗集》作《丁亥除夕作》):“杀人盈野复盈城,谁挽天河洗甲兵。至德收京回纥马,宣和渡(《诗集》作‘浮’)海女真盟。兴亡每(《诗集》作‘总’)入连宵梦,衰废难酬(《诗集》作‘胜’)饯岁觥。五十八年流涕尽,可能留命待(《诗集》作‘见’)升平。
陈寅恪总将隐情寄于自作诗中,因此极少在公开出版物刊出。而以上三首诗歌当由好友吴宓提供,之前吴就将其《宏度自沈阳来偕游北海》一诗刊于1932年2月1日天津《大公报·文学副刊》。迄今,尚无研究者谈及陈诗与《武汉日报》之间的联系,以上考辨可补此空白。
此外,《武汉日报·文学副刊》还在第一期、第二期刊出了唐长孺评价陈寅恪著作一文:《读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后记》。唐文开篇即言:“寅恪先生综贯群籍,运以精深之思,由博返约,勒成一书,长孺研诵之余,妄有条记,冀以盍各之义,附笺疏之末,示以一隅,或资三反,幸先生进而教之也。”吴宓紧接着加了一则按语:“《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一册,陈寅恪著。民国三十三年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专刊,商务印书馆印售。既已成书印行而曰稿者,谦辞也。”由于手民的失误,刊出的文章有些错误,吴宓遂在12月16日副刊第二期“编者小言”作了说明:“第一期中,错字甚多,尤以唐长孺先生《读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后记》一篇,其中第六栏第五行至第五十行之一大段,应排在第四栏第十行与第十一行之间。乃误置此处,实不可恕。编者谨对唐先生深致歉意,并告读者。”唐长孺也因此文与陈寅恪建立了某种联系。查阅《陈寅恪集·书信集》可知,1955年8、9月间,唐长孺曾致函陈寅恪,并寄赠了著作《魏晋南北朝史料论丛》。9月19日,陈寅恪复函,其中谈到数年前陈寅恪曾托唐氏之妹季雍、金克木夫妇向唐长孺表达过“钦服之意”。金克木《陈寅恪遗札后记》谈及了此次会面:
婚后过了几天,我便和季雍同去清华,首先拜访陈寅恪先生并见到陈夫人唐晓莹(筼)女士。两人都一点也没有老态。我将唐长孺交我转呈的论文《白衣天子试释》奉上,说了武汉大学的一些人的近况。其中自然有陈先生的弟弟陈登恪教授(他用陈春随笔名作小说《留西外史》嘲讽留欧学生)和他的好友吴雨僧(宓)及刘弘度(永济)等教授。
唐长孺一生未见过陈寅恪,却对其钦敬不已,在为1988年纪念陈寅恪国际学术讨论会所作诗中甚至有“他年若撰渊源录,教外何妨有别传”之句,而其学术风格也确实深受陈氏影响,从而造就了一段学林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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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江山是旧知--钱钟书与许倬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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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管锥编》和电视剧《围城》的问世,《写在人生边上》和《谈艺录》的再版,钱钟书(1910-1998)先生始为世人所知,声誉日隆,到杨绛先生以105岁高龄去世,对她的介绍以及她精妙的人生感悟以视频、PPT和微信方式频频出现在公众视线中,家喻户晓,这对文学伉俪惟历史上李清照赵明诚可以堪比,冠绝一时。而随着台海解冻,美国匹茨堡大学教授、中研院院士、国际著名的无锡籍历史学家许倬云先生也很快被大陆学界和公众知晓,《许倬云访谈录》和他的《汉代农业》、《西周史》、《中国古代社会史论》、《万古江河》等专著,被各地书店摆在显眼的位置,以先生对史学和社会的贡献,这位已届高龄的学者每次回到大陆探亲、讲学,都受到各地学界的高规格欢迎。然而钱钟书和许倬云乃是亲眷(无锡人称亲戚为亲眷),就鲜为人知了。
无锡钱、许两家都是历史上的名门望族,过去,世家相互姻娅,以倬云先生这一支而论,他的堂叔许景渊(1912-2006,国际关系学院教授、翻译家,57年为右派,下放基层,文革中批斗关押,聋了双耳,自此笔名老聋,亦作劳陇)是钱基厚(字孙卿 1887-1975)亲自选择的乘龙快婿,钱基厚与钱钟书的父亲钱基博(1887-1957,字子泉)教授是孪生兄弟。49年后,钱钟书与许景渊一同调到北京工作,这二人学识渊博,彼此欣赏,经常走动。笔者尝见钱钟书一封写于1980年底,就易安居士《小重山》“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这句词的理解和翻译,给许渊冲教授的复信:“李清照词乃倒装句,‘惊破’指‘晓梦’言,非茶倾也。谓晨尚倦卧有余梦,而婢以‘碾成’之新茶烹进‘一瓯’,遂惊破残睡矣。鄙见如此,供参考。劳陇君是我已故堂妹的丈夫,英文甚好,能作旧诗词及画。”由这几句话,便可见他对这位妹夫学问的赞许与推崇。景渊先生常对子女谈论钱钟书学问,钱钟书走后,景渊之子、科学家许大雄感叹说“世上再无钱钟书”,近日他特制长文,向世人介绍无锡钱家;钱基博,钱基厚,钱钟书杨绛,钱钟英,钱钟元,钱钟汉,钱钟韩,钱钟毅,钱钟鲁,钱钟彭,钱钟泰。。。一个个有功于国家社会当世闪光的名字。
钱基博先生
2015年九月九日,倬云先生来信我,“族叔许景渊,曾经服务海关,我们离开故乡后,即与他失去联络。不知你知道此人否?”我想,许景渊不就是钱孙卿孙女、无锡静汝姐姐的姑夫吗?立即告诉他许景渊解放后的情况,并函询静汝姐景渊先生子女在哪里。得知景渊先生的坎坷经历后,倬云先生感慨万分:“如此善良的才子,竟受如此折磨;读之悲痛!中国不幸,遭逢厄运,丧失精英以百万计,此皆建设国家、维护文化之骨干,可叹,可恨。又启静汝女士:先君与 孙卿先生,多年共事,为无锡服务;府上与舍间也是数代老亲。”
许倬云先生在《延续千年的中国人情社会》中说:“江南的士绅集团,自从明代以来,已经逐渐成形。这些士绅,真正地执行了地方的管理工作。每一代,大概总有二三十位士绅,代表三五十家大族,共同参与地方管理。这些管事的士绅,并不是以财富或是官位,参与地方的管理工作,虽然没有明确的选举制度,大致上还是以人品和性格,作为大家拥护的条件。每一个参与管理的士绅,又代表了至少两三个大族,大族与大族之间,千丝万缕的婚嫁与友谊,都是彼此知道根底,可以信任的。。。。。。北伐以后,无锡的士绅领袖,先是杨翰西,后是钱孙卿,两人都不经营企业,只是因为他们人望和学问,得到大家尊重,才拥护他们,出头管事。。。”
许倬云先生近照,全家福背景是倬云先生的父母年轻时。
无锡素有小上海之称,光绪三十二年沪宁铁路就已修到了无锡,这使无锡的经济发展如虎添翼。钱氏本数百年书香人家,钱孙卿的母亲身出有名的官宦门第石塘湾孙家,课子甚严,子泉、孙卿这对孪生兄弟又授业于新派人物、以经世有用之学育人、很有经济头脑的晚清举人许国凤(曾毕业法律学堂,获财政部重用,官至内阁中书,长期为任长芦盐运使和山东财政厅长的同乡杨寿枬的重要助手)。因而孙卿先生旧学既深厚,又眼光前瞻,尽心服务于地方商界的同时,对子女教育不遗余力。
钱基博教授有三子一女,长子即文学大师钱钟书。钱基厚有九子二女,除两个早殇,都学有所成,儿子们一个个留学英美,皆为国家栋梁。这在无锡世家中是名列前茅的。而他深谋远虑、独开新风的择婿嫁女,在当年亦是一段佳话。
经其兄基博和当时名流邹颂丹的推荐,他看中了同是世居东河头巷的许建人先生之子、时在上海江海关的许景渊。自清政府委托英国人管理海关以来,海关的高效清廉在中国是第一的,中国雇员待遇优厚,皆一时之选,英文流利是首要的。其时,东河头巷邻居、另一许家也有女婿在上海,即上海葡萄牙领事馆翻译、东吴大学毕业、中国第一批专攻英美法的法学士杜秋声(有《游美日记》存世)。
钱基厚的长女钱钟元(1914-1959),毕业于无锡国学专科学校(伯父钱基博也是她的老师),自小帮助母亲照料家务,还要辅导年幼的弟弟们读书,深得父母欢心。许景渊毕业于北平税务专门学校,在上海海关(旧称江海关)做事,钱基博很赏识这位年轻人,认为他谈吐英爽、酬对得体,亲为侄女钱钟元作伐。1935年底,钱钟元许景渊结婚,钱基厚将此前一年多来双方的议婚函札辑为一集线装书《议婚集》。封面请他们兄弟俩的老师许国凤先生题签,印行一百册,“专证喜盟,亦欲鸡鸣戒旦,夫妇百年永好”。
民国二十四年的《议婚集》
孙卿先生在跋语中,愿女儿“详察大禹《洪范》,沉潜刚克,高明柔克之义,矫其所短,慎其所长,虚心自处,勿稍托大,庶几一守吾兄之戒,得纾老人忧矣”。称赞并谆谆嘱咐“青年有为,绝无嗜好”的佳婿“能明夫妇相成之道,备审刚柔相济之理”,“勤于所事,而以文史自怡”。这一对夫妻确也不负长辈所望,无论此后怎样的人生跌宕,夫妇相濡以沫共度艰难。令人遗憾的是,钱钟元因精神不堪重负,四十五岁即弃世,其时儿子大雄方成人,南北家人为之痛惜。而许景渊一生至为努力,卓然成家,四九年后历经坎坷,终能等到大地春回,沉冤昭雪恢复名誉,晚年奋力译事,以九五高龄去世。其公子许大雄毕业于天津大学,毕生致力科研。六十年代在太钢耐火材料厂主持发明和研制的耐火混凝土在冶金设备使用尤其是在炼钢炉上一举成功,并很快获得推广而成为耐火材料新的方向,至今日,已成半壁江山。耐火材料从烧成到不烧是一个重大的工艺革命,是中国耐火材料的发展方向,这一技术突破意义十分重大。大雄先生主持设计和建设了中国第一个耐火混凝土工段,制定了第一套工艺规程和操作规程。耐火材料学术委员会主委钟香崇院士曾高度评价,评曰:“太钢耐火厂在耐火混凝土上的工作,应该用金字写在中国耐火材料发展史上。”
左:许景渊先生在书房。右:景渊先生之子许大雄和他在美读研的外孙段阳华。
倬云先生远祖宋状元许将之后,世居福州,他的先祖许松佶乾隆时任安徽布政使,因公来无锡,“夜三鼓,舟抵锡城师古河,闻两岸弦诵声时犹未绝,窃念该处士风高出福州倍蓰,便有追步孟母三迁意。”于是一家迁锡。晚岁劳瘁致疾,殁后闻报,乾隆叹曰“国之劳臣”。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有他在乾隆廿四年的一份奏折,弥足珍贵。
先生在鼓浪屿出生,其父凤藻先生时为厦门海关监督,后以海军少将退休,毕生服务于国家。以他的累代书香来看,陈水扁家没有文化,是也。研史之人,心头江山万里,今先生已登米寿,犹有闻鸡起舞之心,欣见大陆经济崛起,每有采访,总要告诫“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物质丰富了,要注重精神生活。眼中两岸纷争,太息河清无日。江南故里,最是萦绕心头,来信道“庾信诗赋,哀动江关,今日读之,感同身受,展卷之后,每每中途掩卷!有时午夜梦回,常常不知身在何地!乡关何在!”
许倬云的姑母许毓瑾嫁给无锡名士高汝琳(字映川,高攀龙后裔,辛亥名人)长子高昌炜。高汝琳是钱基厚岳父,子六:昌炜、昌运、昌瑞、昌路、昌宇和昌夏。昌路“文革”中迫害至死,昌夏“大跃进”时劳累过度去世。高昌运北京大学毕业后去英国留学,钱孙卿长子、前东南大学校长钱钟韩是其外甥,但年龄差不多,他和钱钟书很好,钱比他只低一、二届,进清华后常和高昌运联系,钱去欧洲留学后也常和在英国的高昌运通信。高昌运回国后长期在高校英文系任教,57年划为右派,67年心肌梗塞去世。高昌运的内弟钱鹏伦(台湾太古集团董事)和事业伙伴、时任国民党党营事业中央贸易开发公司董事长的丁善理,从1989年起,在南西贡一片荒芜沼泽的地方,花了十多年时间,陆续砸下超过百亿美元,历经国民党撤资等严峻考验,用台湾经验,在越南打造出一个基础建设、软硬件设施完备的新都--富美兴。写下台商在越南至今无人超越的成绩,带动了越南经济发展。如今,这里不仅是在亚洲获奖无数的代表性都市开发案,更成为台海两岸企业家及政府官员考察时的必访之地。
2016年5月12日,倬云先生致函失联几十年的高氏后人、定居苏州的昌运之子高大千:“谢谢来函。能与你联络,十分欣喜。我们还有几重亲戚关系:我家族叔许景渊是钱钟书的妹夫,你提到的钱瑛若(注,高大千的小阿姨,钱鹏伦之妹,香港医生)是我章家表弟的太太。无锡人真的是亲上加亲。”
许倬云先生在一次谈话中说到钱钟书,是这样评价的:“钱钟书是知识渊博,你看他《管锥编》,你看不出他的中心思想,他也没有一个系统的,他不想跟人说明一个事情,他在讲自己渊博的知识面。他是无锡人,我老乡。他的爸爸是个很保守的传统学者,传统文化读得很好。钱钟书聪明,什么都喜欢,但没有整理出一个系统来,他也不想整出个系统来,可能也是避祸。”2010年出版的《许倬云访谈录》中,他又说到钱钟书:“无锡当年出了很多学术界人物。吴稚晖很有名。钱钟书是后来才出名。钱钟书博闻强记,没有思想出来。”
就此,笔者函询倬云先生,复信曰:“我以为,钟书先生不愿提出他的理念系统,应是由于他知道,自己的系统不仅‘不合时宜’,而且‘必遭时忌’,智慧之举也。”先生果是解人。钱氏有言:“把忍受变成享受,是精神对于物质的最大胜利,灵魂可以自主,也可以自欺。”你看邓伟为钱钟书拍摄的特写,无锡人的聪明狡黠,脸上不清楚写着么。闻先生拿到照片,端详许久,说“这就是我”。拍出一个人的精神气质已属不易,能窥及心理,邓伟先生可谓至矣。
钱钟书与许倬云是中表叔侄,年纪也相差二十岁。故园千里,锡邑文人海外成就卓著者,先是钱穆,后即倬云,钟书先生在日,焉有不闻之理。然以先生的谨慎处世,不会对这位海外姻亲名人发表任何见解,活到105岁的杨绛先生亦然。在漫长的岁月里,两位在海峡两岸各有建树的姻亲,都是无锡世家出身的学问界巨子,文史两昆仑,却因时代关系,虽惺惺相惜,终缘悭一面,即以外人看来,也是抱憾之事了。诚如倬云先生所言:
“一次抗战,一次革命,留下的受灾,离乡的也曾备极辛苦,幸而苟全性命于乱世,也不能再聚于故里。”
写于丁酉之夏 末伏第九日
附:钱氏家谱,照片由无锡钱镠研究会钱铮先生提供,特此鸣谢:
钱钟书的祖父福烔(家谱上那个“炯”字是不对的),字绳武,子六女四。长子基成去世早,基治基恒基默早殇,只剩下一对双胞:基博和基厚。
2006年新修钱氏家谱,钱基厚有九子二女
钱钟书是过继给他大伯钱基成的。钱基成学问很好,但宠惯这个嗣子,钟书10岁时嗣父去世,后得父亲钱基博先生严加管教,国学打下坚实功底。钱基成只有一个女儿,嫁给无锡名人秦玉书长子秦镜宇(字光甫),据闻后人在无锡。(秦玉书,字琢如,1866-1945,同盟会员,创立和筹建无锡县立图书馆人之一,并曾任馆长。一生热心公益事业,1925年捐赠三希堂法帖拓本、寄畅园法帖拓本各六册给图书馆。)这里,同治十八年是错的。
注:
拙文10月12日已由《上海书评》正式发表,这里是原稿。
专此鸣谢中国社会科学院高山杉及上海博物馆柳向春二位先生对拙文的推荐。
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817174
http://www.thepaper.cn/list_26878
http://www.artsbj.com/show-18-559903-1.html
http://news.ifeng.com/a/20171012/52596770_0.shtml
http://news.sina.com.cn/o/2017-10-12/doc-ifymviyp0384334.shtml
http://news.163.com/17/1012/10/D0HSGA7V000187VE.html
钱静汝守护钱钟书故居
无锡女儿,“百岁”杨绛
来自: 雪饮刀 2010-07-16 12:45:02
[转载]钱家人才辈出与钱氏家训
钱家人才辈出与钱氏家训
钱王留给家族的这份精神遗产分为个人、家庭、社会、国家四个部分,与《礼记·大学》中“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念有着相近的人生发展递进层面。而《钱氏家训》的600字,又具有更强的可操作性。
个人: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皆当无愧于圣贤。曾子之三省勿忘。程子之四箴宜佩。持躬不可不谨严。临财不可不廉介。处事不可不决断。存心不可不宽厚。尽前行者地步窄,向后看者眼界宽。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方见手段。风狂雨骤时立得定,才是脚跟。能改过则天地不怒,能安分则鬼神无权。读经传则根柢深,看史鉴则议论伟。能文章则称述多,蓄道德则福报厚。
家庭:欲造优美之家庭,须立良好之规则。内外门闾整洁,尊卑次序谨严。父母伯叔孝敬欢愉。妯娌弟兄和睦友爱。祖宗虽远,祭祀宜诚。子孙虽愚,诗书须读。娶媳求淑女,勿计妆奁。嫁女择佳婿,勿慕富贵。家富提携宗族,置义塾与公田,岁饥赈济亲朋,筹仁浆与义粟。勤俭为本,自必丰亨,忠厚传家,乃能长久。
社会:信交朋友,惠普乡邻。恤寡矜孤,敬老怀幼。救灾周急,排难解纷。修桥路以利人行,造河船以济众渡。兴启蒙之义塾,设积谷之社仓。私见尽要铲除,公益概行提倡。不见利而起谋,不见才而生嫉。小人固当远,断不可显为仇敌。君子固当亲,亦不可曲为附和。
国家:执法如山,守身如玉,爱民如子,去蠹如仇。严以驭役,宽以恤民。官肯著意一分,民受十分之惠。上能吃苦一点,民沾万点之恩。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者必谋之;利在一时固谋也,利在万世者更谋之。大智兴邦,不过集众思;大愚误国,只为好自用。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让;勇力振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谦。庙堂之上,以养正气为先。海宇之内,以养元气为本。务本节用则国富;进贤使能则国强;兴学育才则国盛;交邻有道则国安。
闻斌2010年8月7日转自博友袁道之的博客
附2010年(庚寅)清明无锡惠山钱氏祭祖图集(共11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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