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颁奖词:正由于“法治三老”和其他坚持法治理念的学者一道,敢说敢言,坚持不懈地打破术语禁忌,让法治一步步“脱敏”,诸多曾被旧观念教条束缚住的法治用语和理念才成为我们今天政治和社会生活中习以为常的表达。三人都已年过八旬,今天仍在为法治的研究、实践和理念的普及四处奔走。
十八届三中全会后,“法治三老”成为媒体上的热词,在不同场合和不同话题上总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法治三老”是人们对郭道晖、江平和李步云三位法学家的尊称。三人都已年过八旬,却仍在为法治的研究、实践和理念的普及四处奔走。
三老中,郭道晖的研究领域是“宪治”(依宪治国),李步云则专注法治与人权,为法治奔走呼告算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唯有江平是私法学者,主要研究民商法,“离法治和‘宪治’比较远一点”。
江平近年来在法治和政治体制改革问题上发言较多。他向《南风窗》记者解释说,在上世纪80年末开始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律委员会副主任时,政治学者、著名思想家李慎之也是这个部门的委员,江平经常和他交流,“有一次他和我谈起,搞法律的人要回避政治是回避不了的,最后总要碰到宪法的问题,总要碰到政治体制的问题”。
“我是搞民商法的,也可以说是搞市场经济的。如果政府的权力太大,市场管得太严,资源分配、市场准入,都要通过政府的控制才能行得通,那这样的市场经济肯定是不健康的。因此从我的专业来看,法治与‘宪治’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江平始终认为,如果没有政治体制的改革,经济体制改革今天再往前走也很难走多远。
就这样,三人殊途同归,经常在学术和社会活动场合同台出场。江平说,法学界的“老人”也不少,可能是因为“我们三个,思想更解放一点,言论更自由一些,态度更‘激进’一些”,所以被并称为“法治三老”。
“我们不讲谁讲”
四中全会的决定发布后,李步云觉得很兴奋,“专门做出依法治国的决定,在党的历史上是头一次。‘文革’后,在法学界我是第一个明确提出依法治国的”。李步云的话并不是在为自己“邀功”,而是表达法治在官方话语中从“破冰”到扎根的艰难历程。李步云被业界称为“敢开第一腔”的法学家,江平也评价说,李步云在“人权和法治的问题上,呼吁得最早,是‘旗手’”。
1979年,李步云参与起草了《中共中央关于坚决保证刑法、刑诉法切实实施的指示》。文件取得了法治建设的重大突破,是官方文件第一次使用“社会主义法治”一词;取消“公安六条”中的反革命罪和恶毒攻击罪,还宣布已摘帽的地富反坏右和公民享有一样的平等权利;此外,明确宣布取消党委审批案件的制度。文件中一些概念和提法与李步云在当时发表的几篇论文不无关系。文件发布后,李步云又与另外两位作者一起撰写了《论依法治国》一文,在理论界第一次明确提出我国要实行依法治国。但是当时一些领导人就提出,有社会主义法制就够了,法治是西方资本主义的提法。
1979年10月,李步云在《人民日报》发表了《论我国罪犯的法律地位》一文,首次提出了要保障罪犯合法权利。当时刚走出“文革”,“专政”观念还占据着当时不少学者和官员的头脑,此文立刻引发了强烈争论。一位监狱领导质问,要保障罪犯的权利,那我们今后还怎样管理罪犯?这篇文章在当时被批为“自由化的代表”。批判并没有吓住李步云,他很快又发表了一篇《再论我国罪犯的法律地位》,提出即使是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的罪犯,还是应当享受未被剥夺的公民权利。这些观点在今天都已经成为依法治国的常识。
郭道晖则回忆说,1992年他写了一篇文章谈党与人大关系的法理思考,里面写到“党的执政地位不是天赋的,也不是一劳永逸的”。这篇文章引发了对他的“大批判”,但是郭道晖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社科院一位领导写了批判文章,被时任《法学研究》主编的李步云压下没有发表。2004年,十六届四中全会的决定中几乎“重复”了郭道晖的这句话,只是“天赋”变成了“与生俱来”。郭道晖说,这说明他坚持了正确的观点,“有些话在当时不一定被人接受,但是十年二十年后可能就会被证明是正确的”。
而江平“文革”后从事罗马法教学和参加民商事法律立法工作,当时的立法工作中,使用怎样的法律术语不仅是一个法学问题,还可能引起政治争议。据江平回忆,“物权”、“合伙”、“精神赔偿”、“处分”,甚至“法律行为”、“不得对抗第三人”等法律术语都由于意识形态和政治原因而陷入长久的争论。最终经过学术论证,这些术语才被接受,成为现在基本的法律用语。2000年,江平担任中国法学会比较法研究会会长,在一年举办的年会上,主题定为“比较法和现代法治”,但是有法学会领导却认为“现代法治”这个提法在党的文件中没有,提出要改一个主题,江平则从各方面论证为什么应该提法治现代化。
“法治三老”都经历了“文革”的冲击,对讲话可能带来的后果不可谓不清楚,但在法治基本概念和理念的话语“拉锯战”中,三老都没有退缩。
三中和四中全会的决定出台后,三老都觉得很高兴,他们常年呼吁的许多概念、理念和理论都已经成为官方接受的法治话语,但是他们都认为中国要实现法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郭道晖已经年近90,“吾生也有涯”,但是他说,“只要方向是对的,我们就有希望”。江平也对中国的法治前景表示乐观,因为这是“大势所趋,世界的潮流都在朝向民主和法治,虽然每个国家转换的速度和方式有所不同,但是这个转换是必然”。
三老的“讲话哲学”
有些话可以不说,但是绝对不说假话,这是三老多年来共同奉行的“讲话原则”。江平说:“我宁可不说话,但是我不能说假话,我不能再为那些错误的东西捧场,这是最关键的。”2000年担任比较法研究会会长后,已经习惯了放松说话的他,由于研究会的工作受到干预太多,而觉得心灰意冷,在干满一届后,就辞去了会长职务。李步云也把不说假话当成自己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在经历了“说真话”的各种风波后,三老依然对这个国家有着深厚情感,因此他们也都形成了具有时代特色的“讲话哲学”。江平说,他的发言有明确底线,在“不越雷池一步”的同时,“只向真理低头”。江平理解现在年轻人的心态,出于现实的考虑,一些人不敢讲真话,这无可非议,但是一定要坚持不讲假话,不昧着良心讲话的底线。他认为应该允许不同的意见存在,特别是由于理念不同而发出的不同声音,但对于那些“想趁机往上爬,或者更恶劣的,他想把别人打倒,自己能够爬上去,这种‘歌德派’我是最反对的,因为他动机不纯”。
郭道晖也形成了“有策略的讲话风格”,他的发言常常具有突破当时顽固旧意识屏障的力量,却又能在马克思主义的经典学说和领导人的讲话中找到扎实的权威依据,“讲真话要注意策略,不能像愤青一样讲话”。有一次演讲中,一位年轻听众提问说,“你们老了当然敢讲真话了,我们年轻人不敢讲”。郭道晖回应说,“我们1957年反右时就敢讲真话,解放前参加革命时也敢讲真话,不是老了没有顾忌才敢讲”。
江平之所以坚持不说违心话的“讲话原则”,是因为在“文革”中看到了知识分子的软弱性和动摇性。他对2006年社科院刘仁文教授的一篇文章印象深刻。刘仁文在《法学家为什么没有忏悔》一文中提出,德高望重的法学家谢怀栻在“文革”期间被打倒,包括现在一些著名的法学学人当年也参与了“揭批”,但是为什么没有见到有人出来忏悔?法学家本应代表社会的良知与正义,应该为社会良知承担道义责任。
江平深刻理解知识分子内在的软弱性,认为应该从更大的范围反思,“知识分子的公众良知有一个因素,那就是这个社会在多大程度上能够鼓励或允许你有一些批评的意见”。
正确吸取历史的教训
郭道晖总结说,三老有不少共同点,都是解放前就参加革命的“老革命”,又都在解放后多次运动中受到冲击,而又都敢于说话。2009年的一次法学名家论坛上,李步云在报告时谈到“你们看看,我、郭道晖、江平、谢怀栻,等等,哪一个不在反右、‘文革’期间被打成右派?哪一个不遭受很多苦难”?回忆当年,他哭出声来:“我们中国法学家很苦啊!”
江平1956年带着强烈的报国情怀,从苏联学成回国,但是次年就被打成右派,新婚不到两个月,妻子便迫于政治压力与他离婚。被划为右派后,江平在参加劳改劳动时,被火车压断一条小腿,落下终身残疾。但是他说,即使是压断腿那种“血淋淋的极限伤痛”也比不上一腔报国热血却被错划为右派的那种“刻骨铭心”。
李步云之所以写《论我国罪犯的法律地位》,也是受到了“文革”中不正常现象的震动。在一次民主与法制研讨会上,时任中国社科院副院长的邓力群说到,“文革”期间他被关押在秦城监狱,这个主要关押高级政治犯的监狱很有意思,它是原公安部副部长杨奇清负责建造的,但是第一个被关进去的就是他自己。虽然犯人都是曾经的高级官员,但是在“文革”期间,也受到了监管人员的非人对待,邓力群就亲眼看到,为了惩罚被审查的人,有监管人员故意把一碗饭倒在地上,强迫犯人趴在地上舔干净。
从“文革”中吸取的教训可以说是改革开放后中国法治建设的第一推动力。三老对法治的坚定追求也无不与他们在“文革”中遭罪的经历有关,但郭道晖却发现,一些官员并没有吸取“文革”的教训,甚至错误吸取“文革”的教训。“他们改革开放后就不敢说话了,或者只跟着领导说话。”郭道晖发表了《党与人大关系的法理思考》后,有关领导找他谈话,他对来人说:“你们在‘文革’中都挨过整,应该有这个体会,不能上面说什么就整人。”
1989年初,郭道晖到中国法学会工作,担任法学界权威期刊《中国法学》的主编,“受命于艰难之时”。当时“学术界一片沉默,不敢发言”,《中国法学》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稿荒。郭道晖考虑的是,如何组织法学讨论,抵制“极左”思潮影响。这件事至今是他认为较有成就感的,“作为主编,如果也去跟当时的风,那么法学界的面貌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当时法学界一批年轻学者正发起“权利本位”还是“义务本位”的讨论,被一些官员和学者称为有政治错误,《中国法学》发表了评论员文章,廓清了政治是非与学术是非的界限,意在保护他们。郭道晖还压住了一些言辞激烈,挥舞政治大棒的批判性文章。“现在大家对我肯定,主要也是那一段时间,保护了一部分年轻学者,维护了学术讨论自由。”
据郭道晖回忆,在周永康担任中央政法委书记期间,政法委一位高官在法理学年会上做了一上午报告,“报告中把改革开放30年来,把已经纠正过的人治思想又说了一遍,比如说‘权利本位是宣扬个人主义’,‘政治是大道,司法是小计’,这些提法都是倒退”。江平也说:“上一届周永康担任中央政法委书记的时候,我当时提出来说,中国的法治在倒退。现在新一届领导提出了法治改革方案,总的来说我还是充满希望,觉得这些改革能够推动社会前进。”
“法治三老”曲折而又卓绝的人生历程见证了中国法治建设的艰辛和成就,而他们过了80高龄还站在法治话语的第一线,为传播法治理念而奔走,为打破阻碍法治进步的屏障而呼告,这无疑又在提醒我们,通往最终实现法治的前路并不必然是通畅的,仍需要各方的不懈努力。
温州通史编纂通讯2015年第1期(总11期)文章
忆父亲二三事
□ 管嗣昆
先父管雄,字绕谿。一九一○年生于浙江温州,一九九八年逝于南京。生前系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他对自己的往事惜字如金,绝少与家人提及。至甲午清明,我亦将退休,忆起往昔,犹如过电影,有些事,是从父亲在文革中的“交待”材料及母亲的口中断续得知的。
二、向红卫兵“致敬”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四时许,刚过第一个本命年的我听说久未谋面的父亲将从瑞金沙坪坝分校回来,虽然我知道作为江西大学著名“反动学术权威”的父亲此次归来是凶多吉少,但仍前往江西大学东院校门口引颈观望。当时,只见一辆载着十几名“牛鬼蛇神”的大卡车徐徐驶来。车停后,第一位被押下车的便是头戴高帽子,颈挂打上红叉木牌的父亲,他被红卫兵摁着且推搡着,几步一个趔趄,押向大操场游行。一行人将操场入口处堵住,红卫兵是有路不让走,非要他们跨过马路与操场之间的一条大水沟,红卫兵连推带搡,父亲无奈又无助地跨过去后“呜”了一声便瘫倒在地,随后又被连拉带拽地继续绕跑道“示众”……现在想想,年近六旬的父亲前几日一直被批斗,是日站在卡车上,又经过几百公里的颠沛(那时的公路路况极差),再加这一番折磨,身心之伤是何等之巨!当天回家,我没如数将实情告诉母亲,只是轻描淡写地告知说父亲一伙被游斗,也许短期内不能归家云云。
此后数日,才从系内教师家属的口中得知父亲是触犯了“龙颜”:那日的晚上,瑞金分校的红卫兵召集“牛鬼蛇神劳改队”训话,在批判了一名女教师后,又令父亲出列接受批斗。父亲很同情这位女教师,心生不平,便应声昂首挺胸作军姿正步出列,表现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红卫兵愕然,问为何这般?父答:向红卫兵致敬!红卫兵说:你不老实!父答:我是最老实的!红卫兵眼睛雪亮,未受欺蒙,遂对父亲进行殴打及连续地批斗,并当即决定第二天连同一干人押回南昌学校本部游行示众,这一出在文革期间全国高校中是闻所未闻的;“致敬”换来“游斗”!
三、人在就好
一九七六年十二月,三哥去南昌接父亲回宁,只到市场上购置了几件简陋的松木家具托运来,父亲藉以安身立命的书籍已寥寥无几。临行前,我们到南昌市中心的八一广场照相留念,两人手中各拿着一册《毛主席语录》,每念及此,为之怅然。我又屡屡勾起那痛心的一幕:那是一九六八年底,中苏关系紧张,随着林彪“一号命令”下达,父亲作为牛鬼蛇神被疏散到井冈山的拿山(江西大学在此建了拿山分校,又称“井冈山大学”),家属也要从城市里迁出,犹如刘少奇等及其子女一样。二哥把母亲、三哥和我接到江苏江宁(当时属镇江专区),记得临行之前,做了一辈子家庭妇女又不识字的母亲辗转踌躇了数日,不知该怎么办,弄不清楚今后“运动”会如何发展。为了一家老小的安宁,她决定把大部分书籍处理掉(只留下马、恩、列、斯、毛著作及《鲁迅全集》),大部分手稿焚毁,其中便有父亲一九四三年写就的约三十五万字的《洛阳伽蓝记疏证》(此书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负责人一九五七年亲自上门约稿,一九五八年来信确定为该社一九五九年的必出书目,由于父亲调江西大学无暇修订而搁置下来)。后来母亲忐忑地向父亲提及此事,父亲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人在就好!”但我可以想见他那时的心何尝不在流血!这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啊!
好在一九九○年由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了父亲一九五六年写就的《隋唐诗歌史论》,他在后记中写道:“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龚自珍《咏史》),“写书”本来是一种极其艰辛而细致的工作,古人就有“不著一字”的想法,如果真能做到这点,那可也就省事多了,……。我想这可能就是父亲矛盾心绪的真实表露!
二〇一四年冬交稿
我与王栻先生的《严复传》
来源:历史学院 [发布时间:2016-02-24 21:50:13 ] [大 中 小] [ 点击:255 ]
我对严复的了解,主要是得自于一本很薄的小书《严复传》。这书才百把页,八九万字的样子,海蓝色的封面,上面有严复的书法。作者是王栻。我是1976年秋天在上海买的,2角6分。那个时候,好书很少,可上海人民出版社还是出了不少好书的。王栻这本《严复传》能够在1976年8月再版,真是难得。我1980年代从上海到北大求学,后又经历出国留学、留学回国,书架上的书屡经集散,那本1976年购得的《严复传》也丢失了。后来在一个地摊上淘到一本,喜悦之情远胜于得一个大奖,仿佛找回了自己。
我不是搞历史的,年轻时读这本《严复传》,没注意作者王栻的分量,甚至连问也没问:王栻是谁?但书中珍贵的信息,给我留下的印象是终身的。比如,严复1877年3月去英国留学,同船出洋的全部28位同学名单,在这本小书的一个注解中全部登出,其中就有后来在甲午海战中名扬天下的战舰前敌指挥员刘步蟾、林泰曾、林永升、方伯谦、萨镇冰等。
后来这四十年里,国内也出版了几种严复传记,我都是翻翻没有读下去。我看非经济学专业的书,一般是随机翻一页,看看是否有可读的内容,如没有,就放下。在众多的严复传记里,唯独王栻的这本,除了第三章里的个别地方我想跳过去以外,其余各章节,几乎每一页都不能跳过去,都有值得细读的内容,或引自于严复的私人信笺,或录自于一百多年前维新变法时期的报刊的时政言论,都经过作者的精挑细品。尤其是散布于这本小书里的二百多个注解,极见功力,许多注解本身就是一篇精致的小文章。有时,注解透出的信息,比正文还多。往往寥寥数语,就让我能进入严复的内心,理解其苦衷,进而理解作为一个与晚清民初政治关系不浅的学者之处世艰难。
这本《严复传》告诉我,严复理工科出身,是从理工科转到他自己喜欢的经济学和社会科学上来的,而这个转变就发生于其在英国留学的两年间。严复19岁时以最优等成绩毕业于福建船政学堂,原本是一个理工科的大专生。翻翻严复在福建船政学堂所学的功课,主要是英语、数学、物理、化学、地理、天文、航海,其中数学从初等数学学到高等数学的微积分。以这样的知识结构,就是在140年以后的今天,也足够学现代经济学了。严复毕业后在北洋水师实践五年,分别到渤海、黄海、东海、南海的海军岗位上历练,到过日本、新加坡,并在战舰的岗位上随沈宝桢到台湾工作过。可以说,严复的海军履历遍及我国近、中海的整个海疆。严复在1877年被沈宝桢以第一名选中,由马建堂带到英国留学,他和他的同学的目标并不是拿英国学位,而是服从国家战略需要,先花一年时间在格林威治海军学院学习理工科的基础课,再花一年时间到英国皇家海军军舰上实习。可见,严复所获的留学机会,是晚清强军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批留学生只在英国学习两年,真正的课堂教学只有一年。
由于严复资质聪慧,无论在福建船政学堂,还是在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院的第一年基础课学习,都学业优秀,这使布衣出身的严复得到了晚清改革名臣沈宝桢、马建堂、郭嵩焘的赏识。在英国留学的第二年,严复没有与其他同学一道到英国皇家海军战舰上去实习,而是继续留在格林威治学院读书,而且除了与海军有关的课程以外,还读了经济学、法学和社会学的书。严复利用星期日,常去拜会大清第一任驻英公使郭嵩焘,相互交谈学习社会科学的心得,并且成了郭的忘年交。严复一生的西学基础,就是在留英的这两年打下的。
别以为留学归来就仕途畅通。王栻先生在《严复传》里,向我们介绍了严复这个“海归”不如“土鳖”,甚至要放弃海归身份转而考土鳖的故事。回国以后,清政府仍按照原来的留学人才使用计划安排严复的工作。严复的伯乐是沈宝桢,沈宝桢本是能与李鸿章抗衡的两江总督,但就在严复归国的1879年,沈宝桢去世了,这使得严复的仕途失去了强有力的支持,成了他一生在政治上未获重用的重要原因。当然,整个留英人才,是按原计划留在晚清的北洋海军内的,归李鸿章管辖。
严复先是回到他母校——福建船政学堂做了一年的教员,第二年被李鸿章提拔出任位于天津的北洋水师学堂教务长,后来通过送银子,才谋到副校长的位置,最后才升为校长。他在北洋水师学堂一共干了20年,一直没有进入晚清政治的核心圈。其根本原因,还是由于国内体制对于海归人士是封闭的。严复看到了晚清,尤其是北洋水师内部的腐败,私底下甚至说出三十年内中国会被外国吞灭殆尽的话,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还是投靠于李鸿章。甚至于1885、1888、1889、1893年四次参加科举考试,想重新获得国内功名,按体制内的程序获得升迁,结果均告失败。这对于严复个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剧。
这其实不但是严复个人的悲剧,而且是整个中国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一个悲剧。不要说晚清政治里的顽固派对于西学是排斥的,哪怕是当时主张改革的李鸿章、张之洞那样的洋务派领袖,也顶多是把懂西学的严复看做是“为用”之才,任命严复做个大学校长,已经算是破格重用了。就连主张变革的国内知识界、理论界,主导潮流的主帅也不是严复,而是不中不西、基本上是从传统中学里冲杀出来的康有为、梁启超。康梁维新所谓的“新学”,其实是改头换面的中学,只是杂之以“人造奶油”式的西学词句。王栻先生在书中借用梁启超的话指出,维新人士的所谓西学、新学,多是从一些不成熟的译本中生硬借鉴过来,整个中国处于一种“学问饥饿”之环境中,构成一种不中不西亦中亦西之新学派。其实不仅是在严复时代,就是在今天,也一直是这种不中不西亦中亦西的学派占据上风。为什么?原因是:受众容易接受不中不西亦中亦西的东西,太西化的东西接受不了;亦中亦西的东西不动摇中国体制之根本,统治者欢迎。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严复想推广纯粹的西学,只能是处于被边缘化的地位。
因此,严复一生一直处于二线,退而做思想、教育、出版方面的工作,就是办报、办学与译书。办报离政治仍然太近,严复还是不适宜。可贵的是,严复在报刊上发表的几篇时文,比较系统地提出了“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这个严氏“三民主义”。其思想核心,还是教育救国、学术救国,这非常契合严复的个人阅历和地位。当然,他也不是清高之士,对于政治一直是跃跃欲试的。王栻先生写到,作为北洋水师学堂的校长,严复在百日维新的高潮时,也是积极介入的。在百日维新的最后一周里,严复曾单独被光绪皇帝召见问策。一周后,戊戌政变发生,慈禧太后对变法维新之士恨之入骨,将维新领袖的名字一一写在其座位左右,发誓要斩尽杀绝,可严复却相安无事,仍然回到天津做他的北洋水师学堂校长。说明朝廷深知严复不是一个搞政治的人,是一个正派的学者,论办学、出书,还是一把好手。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严复在仕途上的不畅,却成全了其在办学、出书方面的事业。在晚清,北洋水师学堂是最高的军事学院,其培养的人才,不但输送至北洋水师,而且一直影响到清末民初北洋军阀的人脉,这种影响力一直延续至20世纪30年代。尽管从个人来看,北洋军阀问题成山,但从社会、政治、军事的演化过程看,北洋水师和北洋军阀是军队的近现代化进程中的一个台阶,而严复就是站在这个台阶上的校长。王栻先生揭示,正是在天津北洋水师学堂期间,严复与正在小站练兵的袁世凯开始了长达20年的交往。后来,1912年袁世凯做了大总统,马上任命严复为北京大学校长。其实,严复只做了9个月的北大校长,他的教育生涯,主要还是在北洋水师学堂的那20年。
作为学人,严复的勤奋踏实,令我肃然起敬。在1894至1908年间这15年内里,严复完成了《原富》、《天演论》、《群己权界论》等10部英国社科名著的翻译,还亲自编写英语语法、政治学讲义出版,成为晚清介绍最前沿的国外社科学说的先行者和最大成就者。他自信其译文在30年内无人能够超越,这大概也是正确的。在中国,《国富论》的下一个译本——郭大力、王亚南译本的问世,离严复的译本,相隔就有三十多年。
王栻先生就这样将一个由理科生转为社科、文科研究者的严复,将一个留英归来后漂泊于国内改革、强军、革命、复辟浪潮之边缘的严复,将一个严谨治学、正派勤奋,又不时卷入政治纠结的学人严复,活脱脱地描绘了出来,整个《严复传》,像一幅国画,清淡、雅致、高远。王栻是何人?他是从哪里学到如此高超的治史之功的?一查方知,王栻(1912-1983)是1933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历史系的,其毕业论文就是做严复研究的,导师是张荫麟。王栻先生毕生研究严复,是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主要著作有《严复传》(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维新运动》(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等,是《严复集》的主编。这样说来,我在22岁那年买下《严复传》,乃是结交了一位高人。
我之所以将《严复传》视为珍宝,有一个私人秘密:严复生于1854年,我生于1954年,相差正好100年。自从读了《严复传》,我往往会每年都把自己与100年前的严复在当年做的成就相对比。比如,严复与我都是19岁大学毕业,严复与我都出国留学,可我比他晚出国12岁。又比如,今年是2015年,我就会去查严复在1915年做成了什么学问?我与他比,不足在何处?严复成了我的一面镜子,年年要比。我这样做,其实也有由头:因为严复的像就竖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内,我每每去图书馆,总会见到他;严复的题词就刻写在我工作的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大楼前的石碑上,使我天天面对严复;而我的个人命运与工作机缘,又受惠于当年提携过严复的福建籍晚清重臣陈宝琛的后代——陈岱孙先生,因此我与严复先生有间接的传承关系;而我目前所从事的工作,更直接与严复当年的工作有关——我也从事《国富论》的研究,研究中国的改革、开放、强军、实现中国梦的种种问题,这与100年前严复的使命是一样的。冥冥之中,严复就像晚间的清风明月,伴我行走于未名湖畔。
金克木迟迟下不了决心结束爱情的长跑,结果用了一生来证明。(资料图/图)
(本文首发于2017年6月1日《南方周末》)
金克木的这段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并没有因为双方的结婚而断了联系。两人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他们的友谊却称得上地久天长。
金克木笔下的故事,源自真实又非常传奇动人,可以一读再读。
他的《保险朋友》(收入《书外长短》)写他在北京、南京、长沙、昆明一路结交的女朋友们。这是他人生中闪过的一连串难忘的影子,也成为读者心目中难忘的影子。影子的特点是影影绰绰,但又是那么难以忘怀,由作者几十年后写出来,依然那么生动和形象,宛如初见,拨动心弦,读者虽然看不真切旧日的衣香鬓影,如花笑靥,却也同样感动同样难忘。可惜文中没一个真名实姓,都是英文代号,对于喜欢索隐的读者,不免要费一番手脚和脑力。
这里专讲化名Z的那位,金克木最主要的“保险朋友”。
所谓保险朋友,金克木这么说:
有一个保险的女朋友,一来是有一海之隔;二来是彼此处于两个世界,决不会有一般男女朋友那种纠葛。我们做真正的朋友,纯粹的朋友,太妙了,不见面,只通信,不管身份、年龄、形貌、生活、社会关系,忘了一切,没有肉体的干扰,只有精神的交流,以心对心,太妙了。
这差不多相当于我们后来盛行一时的“笔友”,或者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对象。
两人是在北京大学的课堂里结识的,时间在1934年。Z是天主教会办的圣心女校毕业的富家女,法语很好。金克木到大学蹭课,在法语课堂上结识了Z,Z又拉他到戏剧课堂听课,两人情愫暗生。
学期结束了,最后一堂课。“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最后出来”,在金克木笔下,这一幕化作两句诗:
记得我们并肩走过百级阶梯,
记得你那时的笑,那时的春衣。
随后,Z去日本留学,大概是Z看出了金克木的顾虑,又不想失去两人之间的默契和友谊,Z向金克木提议:“你只管把我当作保了险的女朋友好了。”两人之间开始了长达五十七年的通信交往。“北平同学半年,九龙见面一年,断绝又接上,接上又断绝的通信五十七年,见面,有说不完的话。不见面,见心,心里有永不磨灭的人情。”
因为卢希微,萧乾与金克木有了交集,成了钱锺书所谓的一对“同情兄”。(邓伟/图)
直到1990年,两人都是桑榆暮景,Z写信给金克木:“以后我不写信去,你就别写信来。这个朋友总算是全始全终吧?”
金克木和Z的故事,当年他遇见吴宓后,曾向吴宓和盘托出,分享了自己内心的秘密。
Z是谁呢?最终,由吴宓把谜底揭开了。
1941年5月25日《吴宓日记》载:
金克木来,盘桓倾谈终日。
金克木读宓近年诗稿。宓则读彼之石印《诗集》。彼旋以诗中人卢希微小姐(Sylvie)之照片多枚示宓,而述其历史及心情。盖此小姐屡次曾对金倾心,而金之态度为“我决不与伊婚。让伊去嫁她的表兄。故上次伊自日内瓦来函,我复信云:我已死去。——我爱伊深至,为此爱作了这许多诗诉苦。而终不肯婚伊。这样做法,我正可维系着伊对我的爱情。我将随便娶一能煮饭洗衣之太太,买一丫头来做太太亦可。”
原来,Z就是卢希微,就是金克木石印诗集《蝙蝠集》中再三吟咏的“诗中人”。所谓多枚照片,《保险朋友》中也有记载,卢希微到日本去后,曾寄给他三张照片,一张是在日本房子的廊下,对面站着;一张是坐着,对着打字机,侧面;一张是孤单地坐在椅子上,正面。
在吴宓笔下,金克木不肯和卢希微结婚的原因,似乎只是为了能长久维系“伊对我的爱情”,难道结婚真是爱情的坟墓,会即刻亲手葬送爱情?而在《保险朋友》中有三个说法值得注意:
其一:两人告别时互通姓名,“她也迟疑一下才说出名字。她忽然变得口气严肃,甚至是严厉:‘你没有听到别人讲我?’”
Z似乎对自己的口碑有所担心。
其二:Z到日本后,寄了三张照片给金。金克木看了照片后,议论说:“她这是告诉我,她并不是沙鸥描写的‘风流小姐’吗?”
金克木多少听到了一些于Z不利的风言,影响到自己的抉择。
其三:“实际不能说她不信我,而是我不信她。”“我相信的,往往不可信。我不相信的,反而是应当相信的。Z是真心朋友,我现在知道了,用一生的过程证实了,太晚了。”
金克木迟迟下不了决心结束爱情的长跑,结果用了一生来证明。
然而,吴宓记下的金克木口中所说:“我将随便娶一能煮饭洗衣之太太,买一丫头来做太太亦可”,也正见金克木情爱方面的幼稚和回避真实内心的倾向,甚至有自卑心结,使得他依违其间,不敢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他最终也并没有娶一个煮饭洗衣的丫头,而是迎娶了唐长孺的妹妹唐季雍。
金克木在《孔乙己外传》中附录了卢希微的半张照片,并从卢希微的日本来信中节选了一段文字:“有人强要我的照片,我剪破了。这完整剩下的部分就寄给你吧。”(资料图/图)
金克木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的《风烛灰》一书有一个附录,收录了他在1945年致沈从文的一封信,其中有这样有趣的一段话:
树臧兄消息闻之甚为欣慰,前杨刚过印时已曾言及,马耳来时又说其不可靠。今既有所归,无论他人谓之何,如愿即是幸福。弟自昆明一见之后,未能忘怀,并无他意,只觉歉仄于心。杨刚曾问:“是否有报复之意?”自忖(原作“付”,笔者改)实无。今闻证实此讯,如释重负。卢君近闻已在日内瓦与使馆中人订婚,或已结婚。此乃大幸事,弟亦随之而获“解放”。弟不知萧郎知之否耳?其表兄(追之十余载)去岁亦在渝与粤女结婚。此一重公案告一段落,所余者萧与某两个聪明的傻瓜而已。
该信后金木婴有个附记,对文中提到的名字稍作解释,如——
树臧:王树藏。又名王长华,西南联大毕业生。
杨刚:著名记者。当时为《大公报》驻美记者。
马耳:叶君健。笔名马耳,文学家,翻译家。
卢君:北大学生,留学欧洲。
萧郎:萧乾。著名记者,文学家,当时为《大公报》驻欧洲记者。
这个注释相当简略,不足以全面了解上引此段说的是什么,所以我在这里必须再加说明。王树藏是萧乾的前妻,萧乾在香港为了追求“卢君”,最后离婚,两人分道扬镳。卢君就是上面所说的卢希微,在萧乾的文章中则称为卢雪妮,其实是同一个人。萧乾在香港追求卢希微之时,正好金克木在昆明结识了王树藏,故有杨刚此问:是否有报复之意?
怎么报复?大抵是说:你想不想追求王树藏以报萧乾追求卢希微之仇?
就这样,萧乾与金克木有了交集,成了钱锺书所谓的一对“同情兄”。一个是有妇之夫萧乾,一个是已经七八年通信,相知有素的保险朋友,而卢希微还有一个追求了她十多年的表兄。至1945年金克木写这封信给沈从文,一切都有了分晓:王树藏与萧乾分手,和别人重组了家庭。萧乾追求卢希微未果,去了英国。卢希微的表兄选择了一个广东女子成婚,她最终选择了使馆中人。几年后,金克木也找到了归宿,和唐长孺之妹唐季雍结了婚。
金克木的这位保险朋友并没有因为大家结婚而断了联系,她真的成了金克木一生的保险朋友。两人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他们的友谊却称得上地久天长。
不过,两人的友谊也历经风险,抗战中,金克木在长沙,卢希微在香港,萧乾攻势凶猛,“香港寄长沙的信中有了这句话:‘我有点怕,这个保险朋友有点不大保险了。’”后来,金克木到了香港,到卢希微的住所会面,“这时的友情已经大非昔比了,不过还是朋友。”
金克木到太白楼学士台,准备上到屋顶。“我迟疑着上楼时,一个很年轻的青年下来,和我擦肩而过,好像是瞪眼看了我一下。”这个青年是不是萧乾?金克木没有说,他只说:“她有的是追她谈爱情谈婚姻的人。”
金克木写保险朋友一文,写了很多动感情的话,表达了他一生挚爱卢希微的感情,金克木的文章一般都是收敛的,只有此文,情感很浓烈,遮也遮不住,因为卢希微,金克木的人生有了别样的经历。(请邓伟先生的后人速与责任编辑联系)
陈晓维
2017-05-01 12:46 来源:澎湃新闻
陈晓维
2017-02-03 11:59 来源:澎湃新闻
《韦君宜文集》**卷收入作者韦君宜生前出版 的长篇小说《母与子》,上海文艺出版社1985年12月 出版。
《韦君宜文集》第二卷收入作者生前编定出版的 两部作品: 《露沙的路》,长篇小说,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年6月出版;
《思痛录》,回忆录,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8 年5月出版。
《韦君宜文集》第三卷收入作者生前编定出版的 三部小说集: 《女人集》,四川人民出版社1980年2月;
《老干部别传》,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2月; 《旧梦难温》,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5月。
《韦君宜文集》第四卷收入作者生前编定的四部 散文集: 《似水流年》,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8月出版
; 《故国情》,百花文艺出版社1985年8月出版; 《海上繁华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8月出 版;
《我对年轻人说》,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8月 出版。
《似水流年》中的《一个普通人的启示》、《当
代人的悲剧》,《故国 情》中的《“取经”零忆》,《海上繁华梦》中的《 编辑的忏悔》、《那几年
的经历》、《忆大寨之游》、《十年之后》,《我对 年轻人说》中的《记周 扬》,共八篇文章,因已编入第二卷《思痛录》中,
本卷不重复收入。
《似水流年》中的《<未完成的画>读后》、《<
不尽长江滚滚来>编 后记事》,《海上繁华梦》中的《<将军吟>的出世》 、《<爱与仇>及其作
者印象记》、《我的文学道路》、《老一代有什么难 懂的呢——为(一 二·九漫语)出版题》,共六篇文章,因已编入第五 卷《老编辑手记》
中,本卷不重复收入。
《一个革命人道主义的事业》一文,曾先后收入 《故国情》与《海上 繁华梦》两个散文集中,本卷收入《海上繁华梦》中 。
《八年行脚录》一文,曾以残稿收入《故国情》 ,全稿后收入《海上 繁华梦》。本卷收入全稿,保留残稿“前记”。
《韦君宜文集》第五卷收入作者生前编定的两个 作品集,另收未结集的诗文作品及 未刊手稿,并收入日记,另附*作年表。
《前进的脚迹》,中国青年出版社1955年10月出 版。其中《读 (可爱的中国)后》,《答一个资产阶级家庭出身的 女孩子》两篇,已收
入《似水流年》编入第四卷,不重复收入。
《老编辑手记》,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1月出 版。
1949年12月9日,作者抄录自己十年诗作,名之 为“鸿泥集”;本 卷收入作者一生所有诗作,按时间顺序重新编排,仍 名之为“鸿泥
集”。
“集外文存”收录作者未结集散文、小说多篇, 按发表时间编排。
韦君宜,原名魏蓁 一。女。湖北建始人。中共党员。毕业于清华大学哲学系。曾参加“一二·九”运动。1939年赴延安。历任《中国青年》编辑、总编辑,《文艺学习》主编, 《人民文学》副主编,作家出版社及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社长。中国作协第四届理事、第五届顾问、第六届名誉委员,期刊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全国文联委 员。1935年开始发表作品。*有长篇小说《母与子》、《露沙的路》,散文特写集《故乡和亲人》,散文集《似水流年》、《故国情》、《我对年轻人说》,短 篇小说集《女人集》,短篇小说选《旧梦难温》,中短篇小说选《老干部别传》,散文杂文集《海上繁华梦》,编辑札记《老编辑手记》,杂文选《前进的脚迹》, 长篇回忆录《思痛录》等。《洗礼》获1981年全国**中篇小说奖,《婚礼谈往》、《海上繁华梦》获《青年一代》年度**作品奖等。
一 过年 二 她也有少年时代 三 儿子走了 四 在家馆里 五 小姑娘自杀 六 打官司去 七 卖书的杂货店 八 他们在打牌 九 演戏风波 十 中国会亡吗 十一 到哪里去 十二 出走 十三 武汉的春天 十四 黄鹤楼头 十五 新创业 十六 在快乐的日月里发生的 十七 已退婚的女婿 十八 **次任务 十九 她的家训 二十 “我是兵” 二十一 退伍者 二十二 书店砸了 二十三 旧垒来人 二十四 白昼杀人 二十五 乡镇隐士 二十六 孝子离娘 二十七 在敌人追踪下 二十八 虎口寻儿 二十九 苦守 三十 被隐瞒的真相 三十一 荒村的夜 三十二 远望云山 三十三 该解冻了 三十四 回家问题 三十五 起飞 后记 露沙的路 一 到了延安 二 浪漫的婚姻 三 在晋西北的日子 四 第二次结婚 五 “抢救”运动 六 “坦白” 七 在中央党校里 八 生活在圣地 九 奔赴晋察冀 十 斗争“四阎王” 十一 路在哪里 后记 思痛录 缘起 一 “抢救失足者” 二 解放初期有那么一点点运动 三 我曾相信“反胡风运动” 四 我所见的反右风涛 五 “大跃进”要改变中国面貌 六 “反右倾运动”是反谁 七 一个普通人的启示 八 缓过气来之后 九 “文化大革命”拾零 (上)我这个走资派 (下)这些人的罪行 十 当代人的悲剧 十一 忆大寨之游 十二 “取经”零忆 十三 那几年的经历——我看见的“文革”后半截 十四 编辑的忏悔 十五 十年之后 十六 记周扬 女人集 清醒 参考资料 月夜清歌 访旧 奖品 家训 十五年后 离离草一 还乡 老华工 同伴 女人 畸人 阿姨的心事 三个朋友 群众 龙 后记 老干部别传 告状 母女 平常疑案 洗礼 夕阳赋 教授夫人 后记 旧梦难温 弱者 妯娌 愤世者 检查组的记录 业余侦察记 伏枥 功罪之间 我们的习惯 试红妆 招魂 旧梦难温 飞灰 八岁半的小朋 后记 似水流年 寄不出的信 告诉 牺牲者的自白 一段补白 读《可爱的中国》后 答一个资产阶级家庭出身的女孩子 乘公路汽车旅行记 一个炼铁厂的历史 对梦呓的注解 我们的老高 忆西榆林 忆郭小川写诗 心中的楷模 ——参加邵荃麟同志追悼会归来 纪念冯雪峰同志 两村行 天安门情思 花明楼之行 忆孙兰 ——为纪念“一二·九”运动而作 后记 故国情 金陵怀古 三返延安 故国情 路遇 柳暗花明又一村 新人啊,你在哪里? 寻找青春的聚会 天津杂记 忆南开 ——为母校南开校庆作 阳朔秋游 西德之旅 陌生人 蜡炬成灰 ——痛悼杨述 纸墨长留负疚心 ——敬悼王翰、张清华夫妇 她这一辈子 ——记我的四妹 悼萧殷 忆魏东明 王翰传 盲聋人写光明的书 ——介绍《我生活的故事》 读《夜谭十记》随笔 婚礼谈往 八年行脚录 后记 海上繁华梦 海上繁华梦 病室众生相 饥饿之忆 惨淡的北平 “二二九”那一天 纪念“一二·九”的几天 五十年后访老师 忆《文艺学习》 女孩们的晚会 一个革命人道主义的事业 ——访上海风城街道福利工厂 并非发生在“走资派”身上的事 房门口的绿 病榻上的困惑 我的心得 我所认识的中国女作家 我也说说大众小说 我没有门道 谈《金瓶梅》的文学性 读《跋涉者》 女人的文学 ——《妇女小说选》序 《南渡记》漫谈 给孙恂的一封信 悼余修同志 追念雪峰同志 他走给我看了做人的路 ——忆蒋南翔 我所认识的胡耀邦同志 令亦可行,禁亦可止 谨陈三愿 我想当个个体户 儿子的“冤案” 延缓衰老随想 小学“助教”的呼声 我们都发横财了吗? 应该敢提“俭”字 天然相声 访衣记 再来宜昌 京沪生活优劣论 川行寄语老北京 自己的“马大哈”故事 祭郭清 ——录自一九三六年北平学生追悼郭清烈士大会 八年行脚录 还乡记 后记 我对年轻人说 同时代人 “大师姐”夏英喆 “南开英才”毛桷 她死得好惨 ——哭韦毓梅 附一向蒋美清算血债 附二女县长 “求仁得仁复何怨” ——记烈士黄诚 “学生头”何礼 埋头苦干的出版家 ——陈翰伯琐记 儒将张仲翰 毁家纾难为抗日 ——记牛荫冠 不该被遗忘的人 ——记杜绍西 我的老同学王瑶 忆齐燕铭 我的妹夫黄云 鲜花掩盖着志士的鲜血 ——缅怀在抗日战争中献出生命的“一二·九”运动战士 我所知道的钱伟长 杂家于光远 他被“错划”以后 ——刘志云的厄运 名人和普通人 在钱大姐身边成长 记我见到邓大姐的琐事 胡乔木零忆 敬悼冯友兰先生 我的老师——尹荃先生 不能忘记的老师 负疚 帮助我的人 抹不去的记忆 ——忆向阳湖畔十个无罪者 病中杂记 童年生活琐记 流亡的开始 《应该敢提“俭”字》有姊妹篇 两代人的婚礼 我家的小保姆 女诫 周总理安排吃饼干 回忆一个曾受群众欢迎的剧团 忆老北京的早点 北京胡同的名字 北京街上的树 忆延安的茶馆 延安的时装 我为穿衣挨批评 波海楼的盛会 我对年轻人说 穿耳、缠脚和束胸 孩子们怎么玩? 忆南开 我青年时代的愿望 我曾经想自杀 今昔选美 关于选美“新潮” 说说《文学故事报》 文学的绿叶 延安出版工作零忆 从买书与卖书的怪圈想起的 为宣传“大款”说一句 后记 前进的脚迹 妹妹的故事 为什么和工农出身的老同志处不好? 我*感到祖国的可爱 我听到苏联同志讲思想性 和学生们谈爱国主义的实践 养孩子和进步 党所照亮的路 英雄的剖白 稳步前进! 长知识 从花衣服的问题谈起 后记 老编辑手记 为人民当一名德才兼备的好编辑 有感于编辑从事写作问题——《美的探索》序 我们的选稿标准 写给投稿文学青年的信 好作品从深厚的生活中来 从出版《生活的路》所想到的 “高晓声双包案” 写给一位作家的信 老一代有什么难懂的呢?——为《一二·九漫语》出版题 读一本评论集的心得 活生生的英雄形象 《将军吟》的出世 《未完成的画》读后 祝红灯 《爱与仇》及其作者印象记 《不尽长江滚滚来》编后记事 《苗儿青青》读稿札记 《银海红浪》读稿札记 我的文学道路 附录:编辑的素质、修养、职责和作风——韦君宜访问记 后记 鸿泥集 自序 少年书愤 少年习作 清华园 别天津登舟 怀乡(二首) 清华杂忆(十首) 流亡宜昌忆清华 悼孙世实(二首) 闻岚县捷 空室清野 战地书怀以代家书 夫子庙拾炭诗 米脂之春 在绥德 延安春早 又作 “八一五”日本投降 除夕 晋察冀行军过云中山 离延安 别延安 兴县塞上 怀延安 宁武怀道林 管涔山 初入河北境 潜入北京 潜还津 偷渡界河 还乡吟 悼念刘光 一九四九年开国大典作于天安门下 参观巴库油田 悼陈波儿 一九五七年有感 蝶恋花无题 下放怀来 告别怀来 官厅谣 重访怀来 南行四首 嘉鱼燕子窝悼世实 旅居沙面夜观珠江有感 安阳四·清重见纺车作 向阳湖即事 敬悼周总理 敬悼毛主席 邓公登台 游七星岩 敬悼荃麟 访天津农场葡萄园及酒厂 访天津农场牛棚 玉楼春 静眺 倚窗 记“一二·九” 家——在老区被抢救后作 痛悼蒋南翔 集外文存 理论能拉住事实吗 《中国大学生日记》 由一本书看到——读《革命哲学》后 小坑 哀鲁迅 **道光 我们能恋爱吗 谈清华的静斋 他**次照像 毕业以后将如何?——赠毕业队友 中古风味的襄阳城 陕北农村一勺 那个村子工作好?——工作杂谈之一 “手工业”和“机械工业”——工作杂谈之二 悼纪毓秀——“一二·九”人物 壮丁队化到童子军化——工作杂谈之三 新娜拉们走后怎样 和晋西青年朋友见面 记一个前线刊物的诞生 延安陷落忆延安 从一个测验看区干部的理论与文化学习 读《夏红秋》 我怎样从看小说到学习社会科学 “一二·九”回忆 读《牛虻》 为什么要大胆地放? 编辑人员也有苦恼 从《马路天使》引起的问题 *后的访问——悼念作家李劫人 《当代》发刊的几句话 新形势下的文学出版工作 美国的中国书热 敬悼茅盾先生 和美国同行们相处的日子 人民文学出版社、外国文学出版社回顾与展望 关于文学与文化的经济体制 关于出版物的经济效益问题 忆延安的《中国青年》 短篇创作气象新 出版家的社会责任 书市站柜台售书有感 文学书刊当前遇到的难题 读者想买的书买不到,书店想卖的书卖不掉 关于发行工作未说完的话 假如改革失败了 日记 日记(1938年2月15日至11月26日) 附录:韦君宜*作年表
曹蓉
2017-08-21 13:52 来源: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