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云东与1949年前党的文秘档案保密工作研究
浙江制茶之父:陈观沧
民国温州著作:量多质精
出版著作最多的温州人郑振铎(左二)1921年3月与沈雁冰(前右)、沈泽民(左一)和叶圣陶(后右)初次见面后留影。图片选自《温州老照片》
温州网讯 辛亥革命以来,中国社会涌动着除旧布新的热潮。1915年,新文化运动兴起,1919年,五四爱国运动爆发。民主与科学得以提倡。出版的书刊,从内容到形式,趋新求新。19世纪五十年代,铅活字排版和机械化印刷技术相继传入中国沿海主要城市。地方上印书,晚清多采用传统木刻,20世纪初石印增多,如1919年,在温州编辑印行的《救国讲演周刊》,即采用石印方式。而1920年,姜琦、郑振铎等人编刊《新学报》,三期都在北京、上海铅字排印,面目一新。新旧交替的过渡,从书本印刷的形式,也可以看出一个大概来。
自1912年至1949年,38年间的温州著作,《温州市志》统计的“著述”,有238家744种。其实,这只是一个大略的说法。需要说明,其中,晚清孙诒让、黄绍箕等人的部分著作,写于清代,印行于民国,《市志》以清代计入,以“著”的视角来划分计算,是有道理的。但严格意义上的书,有些情况还是需要考虑的,如杂志抽印本,是一篇文章;50页以下,一般叫做小册子;稿本或抄本,是文化遗产,但并没有印刷发行,未得以传播。因此,以“出版印行”的视角看,民国温州著作品种的实际总数要少于744种。当然,近年来又发现了相当一部分,可以补进去。我重新统计的结果,只能得出一个大致数,有240多家,700余种。
图书编著亮点多多
民国时期,出版著作最多的温州人是郑振铎,著、译共有50多种。单本书印刷次数最多的其中之一是李锐夫(李蕃)编著的《三角学》,1934年3月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初版,经教育部审定后,作为高中教科书,自1936年12月到1948年5月,审定本印刷了97次。还有郑振铎的译作《飞鸟集》和《新月集》,至今还在印行。刘绍宽等人编纂的民国《平阳县志》,被誉为“近代浙江方志之佳作”。蒋叔南以照片为主,编图文本《雁荡山》三集,入中国名胜第十种,助推雁荡山旅游开发。苏渊雷自办出版社。叶溯中在正中书局任职,组织了一些温州人写书,使得许多温州人的著作得以出版。写作早而出版迟的,如:“高陶事件”亲历者高宗武的回忆录《日本真相》,中文原稿写作于1942年5月至1943年2月,藏于美国,近年由夏侯叙五整理注释,湖南教育出版社2008年12月出版,英文翻译本完稿于1944年8月,也藏于美国,近年整理为《深入虎穴:高宗武涉日回忆录》,广西师大出版社2006年5月版,又修订为《高宗武回忆录》,由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9年1月出版。
随着信息化社会的来临,电子版图书越来越多,而民国时期印刷的图书,因为战乱和文革,极其稀少,各地专题博物馆大量兴建,印刷本的图书也成为了一种文物。最为精美的书除《永嘉区艺术展览会书画纪念册》(一名《瓯雅》)外,当数1948年在上海印行的张光女士的画作《红薇老人书画集》,8开本,线装,珂罗版印制。黄群先生的《敬乡楼诗》,1947年石印本,当为书中极品之一。由上海合众图书馆总干事顾廷龙先生整理并手书,写了20多天,写在药水纸上直接上机石印。抗战中用土纸印的书,至今有些已无法翻看,而商务印书馆印行的“大学丛书”,如郑振铎《文学大纲》、姜琦《现代西洋教育史》、洪式闾《病理总论》等,小16开本,精装,用纸十分考究,插图绘制精美。
质量上乘至今重印
民国时期出版的温州著作,至今还在重印的,如王孝通著《中国商业史》,在他的《中国商业小史》的基础上重写,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12月初版,收入“中国文化史丛书”,不到一年,已经5次印行,上世纪八十年代收入“民国丛书”,影印再版,多个出版社影印或重排出版。
收入“民国丛书”的温州著作有20部:郑振铎的《中国俗文学史》《文学大纲》《插图本中国文学史》和《近百年古城古墓发掘史》;刘节的《中国古代宗族移殖史论》和《历史论》;朱维之的《中国文艺思潮史略》和《基督教与文学》;姜琦《现代西洋教育史》;苏渊雷《易通》;赵超构《延安一月》;高觉敷《现代心理学》;徐寄庼《最近上海金融史》;陈功甫《义和团运动与辛丑和约》;朱芳圃先生在温州写作的《孙诒让年谱》;周予同先生的《经今古文学》《群经概论》《中国现代教育史》《中国学校制度》,周先生注释的《经学历史》(皮锡瑞撰),新中国成立后一印再印,收入“民国丛书”,2011年收入“中国文库”,2012年作为大学用书,简体横排再版。
当年收入商务印书馆“万有文库”的民国温州著作有34种(清代方成珪、孙诒让等撰的古代著作未计入)。近年收入“二十世纪中国教育名著丛编”的有王书林《心理与教育测量》、周予同《中国现代教育史》、姜琦《现代西洋教育史》、高觉敷《教育心理》及黄绍箕《中国教育史》。陈怀著作《清史要略》和《中国近百年史要》,收入“民国文存”丛书。
另举一例,梅祖芳(梅仲协,1900—1971),永嘉城区人。中国近现代著名民法学家。早年在北京读书,又就读于法国巴黎大学,获法学硕士学位。1933年后在国立中央大学、中央政治学校、东吴法学院、建国法商学院等校执教。1949年去台湾,任台湾大学法学院民法教授,被誉为“民法三杰”之一。他的著作《民法要义》,1943年重庆初版,多次重印,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北京)1998年6月新版,收入“二十世纪中华法学文丛”,2004年1月再出修订版。另一著作《法律论》,1943年重庆初版,1947年再印,收入程波点校《法意发凡——清末民国法理学著述九种》,清华大学出版社2013年1月出版。
不少著作者不到三十岁
温州人勤勉,不断修订著作,如吴襄编著《生理学大纲》竟至修订六次。最初是抗战胜利前的最后一年,他在十分艰苦的条件下利用课余时间写作而成,1947年7月初版,1948年11月修改出第二版后,被广泛使用。印行该书的有医务生活社、西南医科大学、第三野战军后勤卫生部、东北人民政府卫生部、商务印书馆等。作者第三次修订后于1953年10月出第3版;商务印书馆1954年12月出版修订版,高等教育出版社1956年1月上海新一版;1987年5月第五次修订版,至1993年11月出第六次修订版。而同一作者一年中连着出书三种的有俞爽迷,1936年编著《图书馆学通论》、著《图书流通法》、编《新闻学要论》;董每戡,1949年著《中国戏剧简史》《西洋戏剧简史》《西洋诗歌简史》。
温州人挺有才华,不少人不到30岁就出书。如叶永蓁在鲁迅的支持下,21岁出版小说《小小十年》,洛雨21岁出版《壁字》;陈楚淮22岁出版剧作《金丝笼》,王剑生22岁出版《几何学ABC》;金溟若23岁出版小说《残烬集》,郑经生23岁出版《劳生六记》,陈正祥23岁出版《西部亚洲地理》和《日本地理研究》,第二年又出版《印度地理》和《南洋地理》;蔡庆宪24岁出版《经济思想小史》和译作《世界经济史略》,洪瑞钊24岁出版《革命与恋爱》,杨奔24岁出版《描在青空》,金江24岁出版诗集《生命的画册》;刘叔扬25岁出版翻译萧伯纳的剧著《一个逃兵》,李锐夫25岁出版《日球与月球》;洪式闾26岁出版《病理总论》中、下册,28岁出版译作《病理各论》,都进入“大学丛书”,十几年中不断重印,张淼26岁出版译作《战后欧洲土地改革》,洪焕椿26岁出版《怎样利用图书馆》,陈灼如26岁出版《晚宋民族诗研究》;林尹27岁出版《中国声韵学通论》,苏渊雷27岁出版《易通会通》,张肇融27岁出版《国际问题》,张禹27岁出版《台湾二月革命记》,潘澄濂27岁出版《伤寒论新解》,27岁的唐湜,出版诗集《骚动的城》,第二年又出版长诗《英雄的草原》;汪远涵28岁出版《现代国际知识》,姜庆湘28岁出版《中国战时经济教程》,陈适28岁出版《人间杂记》,吴景荣28岁出版译作《轻艇歼倭记》。赵瑞蕻出版《红与黑》的第一个中文译本,也不到30岁。
中央人民政府教育部关于全国工学院调整方案的报告
与“旧教育”告别之后——院系调整略议
从“师欧美”到“师俄”
现代教育史上,有两种典型的教育模式,一种是学术模式,它以学习为中心,以获得知识为目的,倡导学术的学习。一种是变革模式,即以社会为中心,反对脱离社会生活实践,倡导社会的学习。这两种教育模式,在现代中国教育史上轮番上演。1952年的院系调整是一道政治分界线,它将整个20世纪的中国教育一分为二。上半叶,废科举、建新学,并于民国30年代最终确立中国现代教育制度,40年代进入大学教育的黄金时期。胡适当年说过:“假如没有日本的侵略,敢说我国在今日世界的学术境域中,一定占着一席重要的地位。”时清华、北大、中央大学等,几与世界一流大学相媲美。这种以欧美式的通才教育,属于倡导文化生产、学术追求,以获得知识为目的“学术模式”。 下半叶,随着江山易主,意识形态和社会剧变,以50年代的院系调整为界标,中国的现代教育制度被重建。如同“新中国”概念一样,国民政府的“旧教育”,被定性为“是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统治下的产物,是旧政治旧经济的一种反映,和旧政治旧经济借以持续的一种工具”,因而被彻底否认。重新树立的“新教育”,是要“为人民服务,首先为工农服务,为当前的革命斗争与建设服务”。显然,上世纪50年代的院系调整是一种“变革模式”。 在意识形态的解释框架内,新旧教育性质二元对立。既然要“破旧”,“立新”的动力和资源来自何方? 50年代初,中国共产党人把中国革命视为十月革命的继续,“以俄为师”成了当时的国策。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苏联的教育经验,自然就成为中国教育“破旧立新”的动力资源。1950年初,教育部聘请的苏联总顾问阿尔辛杰夫到任,阿尔辛杰夫成为中国高等教育改革的规划者。作为“新教育”代表的阿尔辛杰夫是这样解释“旧教育”的:旧教育把知识分子的注意力集中于研究一般的自然、历史、文学以及所谓社会学,这对帝国主义有利;相反,帝国主义因反对中国工业化,所以不愿意培养中国的技术干部。 这种带有阴谋意图的解读,使改革“旧教育”(主要是欧美模式),有了迫切性与合理性。1950年全国第一次高等教育会议提出三项基本方针:高等教育必须为国家服务,尤其是经济建设服务;高等教育为工人农民开放(国立免收学费);必须向计划经济过渡。高等教育改革的指导思想是:“不学习苏联学习,我们不但不可能迅速地建立起正式的近代化的工厂,同样也不可能迅速地建立起真正先进的高等学校。”其“师俄”的指导思想,不出阿尔辛杰夫对中国高等教育改革布局之左右。 1952年的院系调整方案正是参照“苏联模式”制定出来的,院系调整的基本方针是,整顿和减少综合性大学数量,建立以单科院校为主的大学体制。调整动机是,一、将高等教育纳入为经济建设培养专门人才的轨道,加速培养工程技术和科技人才,提高教育效率和改变教育布局的不均衡状态。二、整顿综合型大学,打破国民政府旧大学格局,从“欧美式”通才模式,转变为“苏式”的专才模式。 按照调整目的,全国新设高校31所,其中工业院校11所,农业院校8所,师范院校3所,医药院校2所,财经院校3所,政法院校2所,文科院校1所,艺术院校1所。从旧的综合性大学独立出来的各种专门学院有23所。调整后停办的高校共49所,改为中专的4所。综合性大学从49间砍削剩下13所,除了文、理两科以外,法、工、农、医、师范等学科全被调出,综合性大学大伤筋骨。最终,院系调整达到了“整顿和削弱文科和综合性大学”基本目的。
成为世界上综合性大学最少的国家
按照院系调整原则,全国大学规定:各大行政区最少有1所最多不超过4所综合性大学;1至3所农学院;1至3所师范学院,工学院是这次调整的重点。如表所示:
表一 全国院系调整前后分类别、层次高等院校统计
资料来源:《关于1953年全国高等学校院系调整的计划》,《高等教育文献法令汇编》(第一辑),第76页。
院系调整后,工、农、林、医、师范等实用科类学生比例逐渐增高,1953年77.1%,1959年达85.1%,而院系调整前,这类学生数比例不足一半。人文学科类则逐年减少,如文科、财经、政法三类合起比例调整前为46%,1953年降到14.9%,1959年低至6.1%。政法科类学生数比例调整前接近总数的1/4,1959年不到1%,成为当年11科类中学生数比例最少的。如下表:
表二 调整后全国高等院校分类、分层次统计
资料来源:《关于1953年高等学校院系调整工作的总结报告》,《1952年和1953年调整前后各类高等学校设置情况统计表》,《高等教育文献法令汇编》(第一辑),第65-68、76页。
除了现代教育轴心的综合性大学被削减以外,私立大学更没有生存空间。笔者以占全国大学三分之一强的华东地区为例,1952年院系调整前华东地区有私立高等院校19所,院系调整中这些私立高等院校全部被并入公立高等院校,无一所幸免。如表三、表四显示:
表三 院系调整后华东高等院校变动数量统计
资料来源:《华东区高等学校院系调整设置方案》教育部档案,1952年长期卷,卷14。
表四 院系调整后华东高等院校的变动状况
资料来源:《华东区高等学校院系调整设置方案》教育部档案,1952年长期卷,卷14。
表五 调整后,华东地区被停办或被合并的院校情况如下:
资料来源:《华东高等学校院系调整工作总结》教育部档案,1951年长期卷,卷17
民国时期的大学体系按新标准被重新以条块划分、拼装、组合,其重要科系及著名教授被最大限度地拆散,原有的大学格局完全被打破,大学自身的历史脉络被割断。在中国大学运行了数十年的欧美模式迅速瓦解,教会大学和私立大学逐渐消亡。1949年,学习文、法、商、教育等文科的学生占33.1%;1953年,文科学生的比例急剧下降为14.9%;1957,这一比例跌至9%。后甚至为6.8%。中国成为世界上综合性大学、文科在校学生和文科教育比重最少的国家,这在世界高等教育中绝无仅有。 1956年5月高等教育部颁布《中华人民共和国高等学校章程草案》,标志着4年来的院系调整,以“苏联模式”的高等教育制度终于以法令形式被确立。至此,中国大学自五四以来的“博雅教育”模式终止。
与“旧教育”告别之后
这次“师俄”的院系调整,远比民国20年代“仿美”的“壬戌学制”改革要全面和彻底得多,主持这次院系调整的马叙伦称之为“是中国高等教育的一次革命”,体现了执政者与民国欧美式大学决裂的气魄。这种新旧冲突,并不完全是知识体系问题,更多的是出于政治考量,故其“革命”方式,一是思想改造,二是全盘苏化,两者相辅相成。 思想改造属政治手段。院系调整初期遇到的最大阻力是大学教师,《人民日报》社论曾经指出,院系调整遇到阻力,“这主要是因为许多教师在思想上还严重地存在着崇拜英美资产阶级、宗派主义、本位主义、个人主义的观点”。为院系调整顺利开展,在学校推行思想改造成为必然。这次思想改造运动的启动,与两人有直接关系,一是周恩来,一是马寅初。1951年8月,在周恩来的指导下,马寅初在北大开展政治学习运动,其后马寅初总结了北大的学习改造经验,被教育部概括为高校的“思想改造+组织清理”模式。毛泽东很快作出肯定。10月23日,毛泽东在全国政协一届三次会议的开幕词中说,“思想改造,首先是各种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是我国在各方面彻底实现民主改革和逐步实行工业化的重要条件之一。”从此,对知识分子进行思想改造上升为国家任务。 同年11月30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在学校中进行思想改造和组织清理工作的指示》,明确了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的目的、作用、步骤。接着,《中共中央关于在高等学校中批判资产阶级思想和清理“中层”的指示》中针对性地指出:“思想改造是高等教育改革的关键。”于是,思想改造运动在大学院校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在运动中,“组织清理”的威慑力最大。在政治高压的环境中,绝大部分的教师对自己进行了千篇一律的清算。清华大学教授金岳霖、潘光旦先后检查了12次才过关。岭南大学校长陈序经在全校师生大会检讨4小时,讲到动情处禁不住热泪纵横,仍然不获通过,全校师生对他进行批判,要他承认自己是“美帝份子”,让他检讨自己怎样忠实执行“美帝国主义的文化侵略政策”。著名哲学家冯友兰的几次检讨不被接受,最后说了违心话,才获通过。诗人聂绀驽有两句名诗:“文章信口雌黄易,思想锥心坦白难”,说的就是检讨时内心巨大的痛苦。 大学教师所谓被“通过”的一项重要标准,是看其是否接受院系调整,1953年第3期的《人民教育》指出“院系调整工作的好怀,是检验思想改造成绩的标准”。将院系调整上升为大学教师的生存问题时,之前的阻力迅速被化解。之前难于进行和贯彻的院系调整,现在几乎没有遭遇公开的阻力,“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新华月报》就此评论道,“思想改造运动以后”,“就有条件和可能把院系调整工作做好了”。 为院系调整而发动的建国第一次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开启了以权力决定知识分子的政治地位,知识分子必须改造个人思想以符合社会集体的要求。学术赖以存在和发展的思想独立与自由从此被阉割,政治权力对重大学术争论拥有最终的裁决权。这就对高校教师的人格、心理、学术、道德等方面产生消极后果,教育精神的根本——人的创造力被剥夺,学者的学术生命逐趋萎缩。自1949年到1957年间,钱钟书没有发表过任何文章、评论,也没有新作问世。北京大学教授沈从文被解聘到故宫博物院当讲解员。爱国志士、学术泰斗张东荪甚至潦倒北京街头,不要说学术生命连自然生命都成问题。此等大家尚不能独善其身,其余众生更不在话下。 以思想改造运动为前提条件的院系调整,后人以“全盘苏化”来比喻。它是以苏联模式统一教学计划、教学大纲,使用苏联教科书,学习苏联教学方法,按照苏联形式成立教学组织等。正是这些在教学制度、教学内容、教学方法、教学组织等全盘苏化的改革,确立了新中国的大学制度。这次的“全盘苏化”,是中国现代化过程中,以外来文化为导向的最为深刻和最全面的一次改制。 新的大学教育目标被确定为培养工程师和专家,这一决策,也确实在短时间内为国家的建设培养了一批专才,但这是以严重削弱文科教育和综合性大学功能为代价的。在院系调整过程中,原来知识体系内的西学因素(主要以文科的社会学、政治学、法学、人类学等)因与新时代不合时宜而被冷落。使中国高等教育呈现文理分驰、重工轻文的结构失衡,成为世界上综合性大学、文科在校学生和文科教育比重最少的国家。 综合性大学特别是文科系列,本身具有促进社会政治、思想、文化、艺术的发展,传承文化传统,维系和整合社会,培育人的心智和品格等教化功能。削弱文科教育,是导致人文精神长期缺失的一个重要原因。上世纪前半叶,著名的综合性大学校长多是人文或社会科学专业出身,后半叶的大学校长多为理工科专业出身。现代高等教育史表明,综合性大学对一个国家的教育与科学发展至关重要。 全盘苏化、以行政主导的学制改革,在短短的两三年完成,留下大量问题:忽视了社会科学与人文科学;理工分家与专业设置狭窄。历史悠久的名牌大学被拆散,使作为现代教育轴心的综合性大学严重削弱,最终导致我国大学与世界一流的距离渐行渐远。取消私立大学,使得民间教育空间不复存在,民间办学的传统至此中断,同时也增加了国家负担。随后教会大学的取消更是切断了教育界与西方大学的天然联系。 政治革命固然可以瞬间翻天覆地,而文化反刍、知识吸纳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知识体系的互补或替换,是一个长期工程,匆忙而鲁莽地与“旧教育”决裂,容易造成文化的中断。这是我们当年急速地告别“旧教育”之后所要深思的问题。
(李 杨:研究员,广州市社会科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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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教育家》2012年9月号 | 来源日期:2013-03 | 责任编辑:鲁南珞珈 |
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与金大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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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二三十年代,随着中国民族主义情绪的新高涨,以及教会大学中国化程度的提高,教会大学逐步改变原有强硬的文明传播模式,转向兼顾中国人感情的温和教育方式。为此,在对中国学生进行西方文化与宗教教育的同时,开始转向融和中西文化的新式教育,以便更好地吸引中国学生,更多地获得外国资助,并融入中国大学教学与学术研究的主流,从而发挥教会大学的积极作用。与此同时,师生也强烈要求开设中国文化课程,加强中国本土文化的研究。全国不少教会大学开始调整原有教学方式和授课内容,加大中国文化课程的比重,加强中国文化学术研究,先后成立多个中国文化研究机构,包括燕京大学哈佛—燕京学社、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华西协和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等。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Institute
of Chinese Cultural Studies, University of
Nanking)也在这一背景下成立。该研究所是金大最早成立的科研机构,从此,金陵大学形成文、理、农和中国文化研究所“三院一所”的基本格局。但是,由于中国文化研究所与文学院人员互相兼职,且教学与科研配合密切,因此,中国文化研究所又可以看作文学院属下独立运作的分支机构。 表4.1 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人员一览表
续 表
由于文化研究所人员变动较大且资料不全等原因,有些学者并未列入该表,如陈恭禄、蔡祯、翁序东等,但他们都承担了科研任务,并出版有关著述。金大中国文化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从其学术背景来看,美国、日本、英国和法国等海外著名大学毕业人数占相当比例,这使他们在从事中国文化研究时,能够从世界文化发展比较的视角内来看中国文化的独特性,研究视野更为开阔,方法亦更为科学。显然,这是一批中国文化研究领域中的精英分子。 中国文化研究所的学术研究 作为金陵大学成立的第一个专门化研究机构,学术研究是中国文化研究所最根本的使命。而且,当时社会上出现复兴中国本土文化的呼声,文化研究所人员更把整理研究中国文化遗产作为自己的首要职责。文化研究所成立后立即制定出系统的研究规划,并规定每位研究人员的研究方向与课题。研究领域涉略中国文化的各个层面,但主要集中于历史学、考古学、哲学、目录学、文法学、东方学及艺术学等学科。每位研究员都承担着不同的课题,有的甚至一人承担若干项。现将刊于制定于1933年与1938年的课题研究计划及承担者综合列于表4.2。《私立金陵大学一览》,(1933年6月),第42~44页;《金大中国文化研究所概况》,(1938年7月),第12~13页。 表4.2 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课题及承担者一览表
续 表
这些只是两个时期的工作计划,而实际上从后来所取得的学术成果看,文化研究所的课题范围更为广泛,涉略中国文化的各个层面与不同的历史时期,显示文化研究所力图对中国历史文化进行全方位历史考察的恢宏气度。而且,这些题本身折射出文化研究所特有的研究旨趣,为金大中国文化研究所形成独具特色的治学风格奠定了基础。文化研究所始终坚持立足中国史学,以考古学、目录学为辅助,注重考据等实证研究,并参照国外东方学研究,对中国历史文化进行全面解读,但绝非单纯继续传统研究方式,而是在继承中有发展有重新,创立出一整套现代学术研究理念、科学研究方法与传统国学研究方法相结合的体系。与此同时,中国文化研究所利用过去边疆问题研究的积累,进一步深化蒙古史、西南民族史研究,并利用南京过去为六朝古都的有利条件,开展六朝史、考古及绘画艺术史研究,从而使金大中国文化研究所的国学研究具有原创性与独特性,并建立起初步完整的研究体系。 由于金大文学院本身聚集了一批在全国颇具声望的中国文化研究专家,他们中不少成为中国文化研究所专职或兼职研究员,研究所又延聘部分校外知名学者,因此,中国文化研究所在很短时间内就取得丰硕的研究成果,并形成了金大中国文化研究所特有的研究风格。由于金大中国文化研究所主要集中研究文史类课题,而且注重考据性实证研究,正如陈登原所主张的“治史主张有所不取,有所必取和取之必以其真”,《中国现代社会科学家大辞典·陈登原》,书海出版社,第302页。因此,所出成果都显现出扎实的研究功力,严谨崇实、精确考据、小心求证的治学风格蔚然而成。文化研究所的研究方向、治学风格及研究实力,颇得哈佛燕京学社的赞赏。早在1932年10月,哈佛燕京学社第一任干事美国人博晨光调查其附属机关,到金大文化研究所之后,“详细分别与研究员谈话,研究各计划纲要,甚为满意,并谓如有新计划,或十分巨大之稿本, 尚可额外请款,彼极愿从中赞助。”“中国文化研究所消息”,见《金陵大学校刊》第57号,1932年12月5日出版。因此,从成立至抗战前,由于经费充足,且比较安定,金大中国文化研究所具备了良好的发展基础。1938年金大西迁成都前,已完成并出版《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丛刊(甲种)》著作共12种,另有一种西迁成都后出版,但仍属丛刊甲种,因此,共计13种。见表4.3。据《金陵大学概况》(1935年编)、李小缘《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1950年)和《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丛刊(甲种)目录(载《长沙古物闻见录》)编定。 表4.3 《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丛刊(甲种)》目录
实际上,中国文化研究所的科研成果远不止这些,就在上述著作出版的同时,还有不少业已完成待刊的书稿,共计12种:
有吕凤子的《画微》、汪采白《新安画派》、叶季英《中国画书书目提要》、商承祚《长沙古器物图录》、商承祚《楚漆器集》、刘骏《历代西蜀石刻研究》
(已完成汉代)、商承祚、刘铭恕《西蜀汉画像汇存》、刘铭恕《朱辽金元制度丛考》、向达
《蛮书校注》、商承祚、刘铭恕《本所所藏之西蜀砖甓研究》、刘铭恕《本所所藏之历代墓志铭研究》、刊登《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藏书目录》。另据其他资料显示,还有翁序东的《中国田赋考》等。《金陵大学概况》,1935年编印,第12页。由于研究计划曾得到哈佛燕京学社的赞许与资助的承诺,1934年,文化研究所又致函哈佛燕京学社,申请资助出版已完成待刊的书稿,并随信附寄7部书目及出书所需资金,后来其中的4部陆续获得资助出版,包括商承祚的《甲骨文编》《七家金文图录》、李小缘的《边疆问题书目》和孙几伊的《河徙与文化》。何庆先、刘金喜《〈云南书目〉编纂钩沉》,见《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学),1993年第3期,第192页。此外,
当时未能出版的其他书稿,后来也陆续得到出版,如《新安画派》等。实际上,由于经费等问题,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人员的成果并非仅限于本所出版,还有不少著作在校外出版,并取得良好的社会反响,如陈登原《中国田赋史》(商务印书馆1934年版)、《中国土地制度史》《荀子哲学》《鸦片战纪》等著作。金大中国文化研究所在成立后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完成并出版如此多的学术著作,可谓硕果累累。这些学术成果的完成并出版,标志着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已形成自身的研究领域与研究风格,其国学研究在国内处于领先水平,奠定了金大文化研究所在全国中国文化研究学界不可替代的重要
地位。 表4.4 《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丛刊(乙种)》目录
当时进行的研究课题还有:
王伊同的《北朝门第》、徐益棠的《古代民族之地理问题》
和《中国历史地理资料》、吕叔湘的《现代国语之语法研究》、李小缘等的《史籍考》、刘国钧的《六朝思想史》等。 《金陵光》与金大的校刊、学刊 上一页 下一页 校内刊物既是学校的喉舌和门面,又是学校的内涵和精神体现。大学是学术研究的圣殿,一个大学的地位如何,其学术水准是第一让人注重的,而一个学校的学报和各种学术刊物,无疑是这所学校学术水准的展示和标志;一个大学的特质如何,其学校的精神和校园的风貌,是格外受人关注的,而学校的校刊和各种壁报,无疑是莘莘学子申纾性灵,交流思想,记载历史,展示风貌的精神园地。“大学对于学术之贡献,有赖于刊物之传播,故校刊一方表现学校的精神,一方作学术之贡献”,这番见之于《金陵大学校刊》上的一段十分精到的见解,可说是画龙点睛地道出了金大自创办以来校内各种学刊、校刊的办刊宗旨和于学校成长所作的贡献。《金陵大学校刊》,第51号,1932年4月。 事实上也是这样,金大之所以在国内高等学府中享有自身的地位和崇高的声誉,其众多高质量的校内刊物实有不朽之功绩。而金大诸刊物中最早担负起“提倡学术之使命”,与“学校学生平行进步,以宣导其磅礴,记载其成绩,而鼓舞其精神”,并最具“其历史与价值”的校内刊物首推《金陵光》。 《金陵光》,创刊于1910年,是金大第一个问世的全校性刊物。初为两月刊,后改为季刊,刊登的均为英文文章。1913年改为中英文合刊,4月刊行第1期,以后每学月出版一期,全年计8期。刊头“金陵光”三字初为张謇所题,后又用北京政府教育部长范源濂的题字。关于《金陵光》由全英文改为中英文合刊的原因,在改刊后第一期“篇首语”中有如下说明,其要旨有三 (《金陵光》,1913年第1期。): 一为推广规模:“本校自有英文报,迄今已阅四载,而此四载之内,三公会联合,三书院统一,学校有进步,学生有进步,成绩日多,精神日旺,安可不有规模更大之学报,与学校学生平行进步,以宣导其磅礴,记载其成绩,而鼓舞其精神哉!” 二为保存国粹:“自西学中输,西学派之醉心欧化,蔑视国文也久矣。殊不知腐儒鄙弃西学,固属偏见,而新进蔑视国文,尤为忘本。夫国文之用,所以表示一国人之思想,记载一国人之行动,以互相传达以特异于外人者也,故国界一日不消除,则国文一日必留存,未有国而可弃其国文者也,国文有缺点,吾当补缀之,国文有窒塞,吾当贯通之,国文衰暗,则当改良之、光明之,其事实难,然吾辈青年学子所不可放释之责任也。同人有志于此,爰增刊中文报,以磨练作国文之才,而唤起爱国文之心。能作能爱而后可言保存,能保能存而后可言光明。” 三为灌输学术。“诗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泰西学术,实高出吾人之上,何妨借人之长,以济己之短,然徒有英文学报,不过将我之所长彰之外人,而对国内学子反不能尽其介绍之职,殊为憾事,故加入中文以承其乏,凡关于学校学生足为吾辈学子研究之助,本报即译之,虽才有未足力有未逮,然泰山不让细尘也。” 以上三点既为《金陵光》增刊中文版之缘起的阐述,也是其后该刊长期坚持的办刊的宏旨。为进一步阐明《金陵光》之办刊之追求,其时被推为该刊主要编辑人的金大博学院(相当于现高校文科)高才生陶知行(为陶行知原名),特地为《金陵光》合刊之出版撰写了情感炽烈,文采飞扬,洋洋洒洒近2000字的《出版宣言》。宣言字里行间,充满了爱国情怀,文中对金大第一份学报以“光”名之,所寓“旭日东升之晓光今出矣”之含义和希冀作了热情洋溢的讴歌,称曰: 刊物名《金陵光》“便怀有盛世、黎明、嬉游于光天化日之感。由感立志,有志生奋,由奋而扦国,而御侮戮力同心,使中华放大光明于世界,则金陵光之责尽,始无愧于光之名矣嬉。” 南大高教研究所编《金陵大学史料集》,第282、283页。以文言志,既点出了《金陵光》的办刊之衷,也藉此表达了其时金大诸学子期通过办刊以振兴中华的拳拳报国之心。 由于《金陵光》为金陵大学全体学生的第一份刊物,初办时,其经理、编辑乃由学校全体师生“公举”,组织设编辑、经理二部,以干其事。改为中英文合刊后,编辑部复分为中英两种,以总编辑总其成,顾问员中中西各一位,亦由全体公请,均一年一任。著述除编辑员担任外,学校备有征文筒,同学可自由投稿,再由主笔评定,被选者按文奖赏,以资鼓励。全报分导论、论说、译著、传记、文苑、记事等类。”以下为1913年《金陵光》改刊时刊物组成人员的情况(载《金陵光》,1913年第4期。): 总编辑: 刘靖邦 中文编辑: 徐养秋 刘佩宜 张枝一 陶知行 西文编辑: 胡天津 陈义门 童家炳 都振华 总经理: 卢先德 经理员: 陈裕光 吴守道 凌旭东 卢颂恩 中文书记: 冯武云 王海云 西文书记: 黄宗伦 卓景昌 中文顾问员: 王东培 西文顾问员: 恒 模 《金陵光》自改以中英文合刊出版后,读者更多,发行范围更广,内容也更其丰富,学术论文、时评文章、文学作品都有刊登,其影响正如刊物文章所称: 时“国内风云犹属闭塞,出版品殊不多见,而以发扬思想研究学术,如金大之有金陵光者,殆寥若晨星。民国以来,国民思想猛进,刊物风起云涌,但也随起随灭而已。惟金大之金陵光,历年刊行,未尝中辍,宗旨一本於前,内容则力求改进,国内人士,相与称许,遂蔚成国内学术界重要之刊物”。载《金陵光》,1930年第1期。然而,由于国内局势动荡,北伐革命后,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学校有一由外人之手转交中国人管理的交接过程,《金陵光》因之出版衍期,1928年初停刊,历时两年。此间,学校用以取代原《金陵光》的是由金大学生会主办的《金陵周刊》。周刊为一厚本杂志,以刊登“革命著述、学术论文、文艺作品、本校新闻,以及改进本校意见与计划稿件”为主要内容,设评论、研究、科学、演说、文艺、校闻等栏目《金陵周刊》,第1期,1927年12月。关于以此刊取代《金陵光》的动机与经过,该刊的说明为:“本校原有一种季刊,每学期仅能出两本,又往往衍期,因此同学们皆感不能满足生活的需求。有一部分同学因不甘抑其生机之流的发展,故早有组织短期出版物的建议”。《金陵周刊》,第1期,1927年12月。然而,尽管周刊出版周期是大大缩短了,但“内容却过于零碎,且少学术品位”,于是出至17期后,不再出厚本而改出薄本,内容也以刊登校闻为主,学术文章则另办月刊承担,《金陵月刊》“篇首编者语”中对其办刊旨趣有如此阐述:“夫百凡刊物,其目的除传播思想,沟通消息外,乃负有发皇学术之使命。本刊为本校同学发行刊物之一,其目的在发表所思,公诸所得,与校内校外共同商讨,以求事物之正确观念,而期真实之获得”。(《金陵月刊》,第1卷,第1期,1928。)《金陵月刊》内容以“自然科学之研究,社会科学的叙述”为主,也刊载一些文艺作品,学术译著。由于《月刊》的发行,周刊内容范围缩小,基本以登载论评校闻为主,“期二者相辅而行”。但不久后,又因“同时出周刊、月刊太忙,时间上无暇办理”,于是在周刊、月刊之间“折中而为”,改出半月刊,但出版仅两期,便又改回周刊,出6期后,因登载为当局所禁止之文章,致令停止发行,于是学校乃屡有恢复《金陵光》之议。1930年,在全校师生一致呼吁下,《金陵光》复刊。该刊停刊两年重行出版问世之时,陈裕光校长亲自为刊物写下以下数言,“藉与共勉焉”,《金陵光》,1930年第1期。文曰: “《金陵光》遽行停刊后,代以其他刊物,如周刊、季报等,而以传播校问闻,研究时事为主要目的,虽也有其相当价值,但具有深长历史,及负有相当声誉之学术刊物,不宜长此停顿,则举校师生皆同有此感。今金陵光又重行于此矣,深原主其事者,一本以前之精神, 以发扬思想,研究学术为惟一之旨,使社会人士对金陵光已具有相当之认识者,此后得益加称许而乐于赞助之,视与其他一般通行刊物不同,庶足以保既往之光荣,增吾校之声誉也。深望以后之主编斯刊者,亦能本此精神,继续不懈地使金陵光得与吾校同其始终,为金陵之光,为学术界之光,斯不仅一、二人所甚盼 而已”。 然而,此番再生之《金陵光》未能如愿重整雄风,仅出1期即辍,以后也未能再度刊行。其原因主要是学校于此时期正对校内出版物正作统一之计划和协调,准备以学报主学术,以校刊登新闻,以期各有侧重,办出特色,提高质量。这虽然是学校办刊中的成长和进步,但对《金陵光》来讲实属不幸。故嗣后,学校师生都曾撰文对《金陵光》的停刊表示深切的惋惜。同学钱存训“对于本校刊物之意见”一文所述观点,颇能代表很多师生的看法。他认为“本校为全国高等学府之一,既负提倡学术之使命,对于刊物之出版,就不可朝更夕改,致失其连续存在之价值”,而“金陵光不仅在本校有其历史与价值,在社会上也有其相当之地位,故停止颇觉可惜”,有道“历来刊物名称之擅改与形式之错乱,莫不与无统一之组织与永久之计划有关”,而《金陵光》之辍版,“可鉴矣”! 《金大校刊》,第51号,1932年4月。 在经历了一段时期的曲折和弯路后,1930年学校为给校内所办刊物找到各自的定位,并办出特色,乃对全校刊物作了统一调整,并作了以下分工:? 1 校刊 以“为传播学校消息,提倡撰述精神为宗旨”,一般以较多篇幅登载校闻,讨论学校活动及问题。 2 学报 以“提倡学术,弘扬学问”为使命,主要用来登载学校研究及讨论学术的作品,刊登师生研究之心得。 3 一般学刊 一般由各院系自办,介于校刊和学报之间,目的“用来发表师生一般研究之心得及文艺作品,“使同学得以交换意见,申纾性灵,藉收促进课外研究,养成著作兴趣之效”。 1930年10月10日,学校设立编辑部,专门出版《金陵大学校刊》,每周一张。校刊“校消息之汇总”,故内容中较多篇幅为“忠实介绍本校事业之进行,讨论学校活动及问题”。除此而外,“尚有其他短篇有价值文字”。为编出刊物的风格,校刊“倡言论独立之风采”,也即“除传播学校新闻外,乃望读者对于目前社会上耳目接触之问题,予以精策之批评与讨论”,“欢迎撰稿者与读者,遇有重要政治与社会问题发生,或以客观材料比较其得失,或以自身直觉申述其痛楚”,“虽所见未足一新此污浊社会耳目”,但“皆本良心之言”,冀“于思想界有潜然存在之权威” 《金陵大学校刊》,第62期,1932年9月5日。本此宗旨,校刊出版后,因其内容丰富,又多贴近校园生活,且又能倡“言论独立之风采”,并长期保持了风格的稳定,被师生誉为“精神家园”。抗战时期,《金大校刊》因迁校停刊近一年。学校迁蓉后,在纸张和印刷均极困难的情况下,校刊改为小开本,于1938年11月7日复刊。1939年9月敌机袭蓉,全城惨遭轰炸,各印刷公司疏散,校刊因无法付印,又被迫停顿3月,然轰炸一结束,校刊又恢复了出版,直至1949年3月。 在出版校刊的同时,以“专发表师生研究及讨论学术之文字”的《金陵学报》也问世了。《金陵学报》的创办缘由,如其在创刊号中所言:“本校过去刊物内容、性质时常改变,且因人力不济,不能按期出版,而各学会所出之刊物,亦恐难以持久,有举办一种定期学术刊物之必要”。 《金陵学报》,创刊号,1930年11月28日。于是校出版委员会议决,出版《金陵大学学报》,用来刊登高水平学术论文。该刊辟有论著、研究、时评、译丛、纪略、评论、调查等栏,所载论文大都为校内和校外著名学者的精心之作,内容广泛,学术价值很高,一般都要求以英文写成提要,以便对外介绍。刊物不登诗词和文艺作品,因学术有专门性,刊物有时以专号分别编辑出版,除“文史专号”外,还有“理科专号”、“农业专号”。《金陵学报》出版周期为每半年一期,学报设编辑委员会,成员由学校各学院院长推荐教授3人组成,文学院为胡小石、刘?敬、李小缘,理学院为陶延桥、余光、伊礼克,农学院为戴方澜、陈方济、胡昌炽三先生。 《金大校刊》,第8期,1930年11月28日。1930年11月28日,《金陵学报》正式创刊,李小缘任主编。创刊后,因其内容广泛,学术价值高,颇具权威性,被誉为“全校师生研究学术之结晶”,加上该刊以编辑严谨,印刷精致,采用横排等特点,当时校外不少享誉国内外的著名学者,如王重民、向达、闻一多、常任侠、陈梦家等也都在是刊上发表了极有见地的学术文章,从而使该刊不仅在金大,也成为国内学术界的一份深具影响的重要学术刊物。1940年,学校西迁华西坝,因经费不足和印刷上种种困难,《学报》被迫停刊。这样,从创办至1940年停办,共出刊11卷,每卷2期。 除学报、校刊这样的全校性的报刊外,学校各院系则自办有各自定期或不定期的学刊,这些学刊介于校刊和学报之间,主要供刊登属于本学科的学术文章,又可“用来发表师生一般研究之心得及文艺作品”,借助这些刊物,师生们得以自由地“交换意见,申纾性灵”,大大促进了师生们从事专业研究和撰文著述立说之兴趣。据1933年6月金大刊印的《金陵大学出版物目录》记载,当时校内各类出版物计有159种,分四类: 一为专著,二为规程及报告,三为杂志,四为小册子。兹仅将该目录中其时校内主要杂志刊行情况简述如下: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馆藏档案,全宗号649,案卷号253。 1 文学院出版物 《文学院季刊》,文学院学生自治会主编,专载文学院师生之研究文字,民国20年(1931)起出版,共出两季。 《政治学刊》,政治学会主编,出版日期为民国19年(1930)秋。 《咫闻》,国学研究会编撰,民国18年(1929)十二月出版, 《金声》,国学研究会编撰,民国20年(1931)五月出版, 2 农学院出版物 《农林新报》,金陵大学农林新报社出版刊行,办刊宗旨为“以浅显文字,宣传最新的农林知识,介绍实习科学方法,倡导农村改造,传播农林消息”。民国13年(1924)一月一日出版,出刊后十余年间未中断,颇得农林界好评。 《农学院通讯》,农学院院长室发行,谢家声主编,非定期刊物,共出5期,1932年5月停刊。 《农情报告》,农学院农业经济系为使社会人士明了全国农业情形起见,自民国21年(1932)11月起创办该刊,主要刊登对全国农情的调查和估计,此种调查包括各省主要农业的收获,及各地农村经济的兴衰事实创刊,每月1日出版。 《农林科通讯》,为农林科科长室刊物,民国14年(1925)十月一日创刊,至民国17年十二月二日止,共出18期。 3 其他? 《金陵手册》,校青年会刊行,1920年开始印行,内容有师生通讯地址、校历、校歌等,大部分篇幅可供日记。每年一本,共出11次。 《金大青年》,校青年会出版股出版,民国22年春季出版,为非定期出版物。 《金陵留美通讯》,金陵留美同学总会发行,美国康耐尔大学金陵同学会主编,主要用来刊载金陵留美同学消息,为不定期刊物。 《金陵文艺》,金陵文艺社发行,为周刊,刊登散文、诗歌、小说等的文学小品。 Bulletin on Chinas Foreign Relations,Faculty of the Univ. of Nanking. 以上是1933年前金大校内刊物的主要情况。1933年后,随着各学科的发展,又有一些学术价值高,并富有特色的刊物问世。如国文系的《中国文学月刊》,社会学系的《边疆研究丛刊》,农业经济系的《经济统计》,历史系的《史学论丛》等。据统计,仅农学院农学院不定期刊物至战前已出版50余种,其中有丛刊,有报告,有浅说,有杂类,内中文字“颇能引起国内外学者之注意”。如该院期刊《农林新报》自1936年创刊后,以中英文合璧形式和丰富的统计资料发表了许多有关当时我国物价水平动态和农业经济研究成果的文章。前后计出版铅印本13期,油印本5期。因抗战后学校西迁,战时物价飞涨,经费困难才停刊。除本校出版的学术刊物外,学校西迁华西坝时,还有与其他学校联合出版的刊物。如《中国文化研究汇刊》,该刊由成都华西坝四大学的文化所或国学研究所联合编辑,各校轮流任主编。于1940年创刊,1950年方停刊,共刊出8卷,其中由金大文化研究所主编的有两卷。之所以联合办刊,是考虑经费同属一个来源,联合办刊,集中使用,以摆脱办刊经费不足的困境。 总而言之,自1930年后,学校刊物出版作了分工,校刊传递消息,学报讨论学术,还有各种学刊作为一般发表思想之工具,各刊不仅各有特色,也皆具自身的特殊性质与功用。这些由金大师生自办的刊物,有些虽因经费、人手等种种原因,仅出几期而终,有些由学生主办的刊物手笔也不免幼稚,但这些都诚如《金陵光》“篇首语”所言是学校“思想的结晶”,是同学“个性的流露”,《金陵光》,1926年第二期。通过这种种刊物,师生风云际会,思想激荡飞扬,合在一起,如涓涓细流,汇集成洋,蔚为大观,成为“学校精神之整个表现”。 1943年底,为展示学校师生的学术研究成果和办刊成绩,在战时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学校成立了编辑委员会,编辑出版《金陵文摘》。该委员会以文学院王绳祖、理学院戴安邦、农学院魏景超、中国文化研究所李小缘为编辑委员,主席戴安邦。内容汇集了自1941年初至1943年底止,金大教职员的研究论文、校研究部及大学本部之毕业论文,以及金大校友在外发表的研究论文的精粹摘要共计700余篇。其中文学院文章提要456篇,理学院90余篇,农学院130多篇,中国文化研究所20余篇。这既是对金大刊物出版成绩的肯定,也是金大学术成果的大检阅,故“岂特一校一院之誉”,於学术界贡献亦堪称“宏伟”也。《金大校刊》,第321期,1943年5月1日。 当然,金大师生在办刊的过程中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它经历了曲折,经过了探索,前述校学术刊物从《金陵光》到《金陵学报》的发展就是一个例子。不仅如此,在民国时期国民党一党专制的统治之下,要保持刊物的风格,“发表独立的言论”,刊物还要冒着被当局查封的危险。如《金大周刊》,1927年创刊之首,即在“创刊词”中与“读者约法三则”:“一曰内容之严密,二曰刊物之学术化,三曰言论之正义化”。“内容之严密”指办刊将一如既往地按学术的规范办刊。“刊物之学术化”乃“本刊以研究学术为主旨,其眼光只及学术本身而不知其他。不入政治旋涡,不受任何势力影响,且尊重著作者个性,不范所研究者于一途,不偏重于学术任何方面。”“言论之正义化”,则谓: “本刊言论专以正义为归,凡与正义违者,必痛斥之;与正义合者,则褒扬之。绝不为娼妓式之调笑,朝秦暮楚,趋奉权势。本刊只知有公理,不知有强权,宁效董狐之直笔,耻为陈寿之谀辞。”《金大周刊》,第1期,1927年12月。校长陈裕光为鼓励学生此种办刊精神,也在这新创的《金陵周刊》上写下“感言”,倡导刊物应“注重学术之研究”,“造就健全之舆论”,“评论须具远大之目光,及持平之态度”。《金大周刊》,第1期,1927年12月。然而,正是这一欲“造就健全之舆论”的愿望,却使刊物命运坎坷,从创办起就因时常登载一些为当局所不喜的言论而一波三折,加上学校正处办刊的摸索阶段,刊物周期一改再改,最后终因“刊登为当局所禁止文章,致令停止发行”。关于刊物被停原因,校刊曾有文披露内情,称:“十九年秋,本校学生会无形停顿,其中原因约有数端,揆其大要,是本校全会,其在同学,宛若运转之弹丸,应用经时,自成贯系习。而中央颁布学生自治会法规,与我同学原有美好之习惯颇多出入。……吾人既不能独标异帜,抗令中央,将向中央建议……”等语。当局的压迫激起学生强烈不满,在同学强烈呼吁和校方积极筹措之下,学生自治会工作很快恢复,全校刊物也以《金陵大学校刊》的新面目重新面世。在国民党统治下,强调“舆论一致”,凡坚持独立思想,即有可能遭迫害,金大刊物概莫能免。但不畏强暴,顶住压迫,在校学生自治会刊物《半月刊》停刊后不久,由金大文学院学生自治会主编的《金陵大学文学院季刊》创刊了。在该刊发刊时的第一期上,编者即以“婴孩的叫喊”发表了署名严之章的文章,全文摘录如下: 《金陵大学文学院季刊》,第一卷,第1期,1931年6月10日。“经过了好几位医生的手术,这位婴孩是产出来了!婴孩谁都知道,是‘未经世故’的,因此好些人看不起婴孩,骂婴孩‘幼稚’。只是幼稚也有幼稚的高贵,而且所谓‘成熟的人’谁能够十足地和幼稚分家?谁没有他的幼稚所在? 婴孩无能,‘叫喊’是他惟一的‘武器’。他的叫喊用不着否认,无意间会得罪了各方面的‘人物’。可是他决没有‘捣乱’的野心。他的叫喊是纯洁的,要压迫他就太多事了!让这位婴孩保持保持他叫喊的自由吧,在这成人是‘笑啼皆罪’的时代,小孩的叫喊是‘弥足珍贵’的!让大家来,真的,让大家来吧,来替我们的孩子争叫喊的自由!这位婴孩的生产是不很容易的,因此也是不很平凡的;希望大家不断地照顾祝福,爱护提携,使得他能够成家立业,生子生孙,和我们的金陵‘共存共茂’,跟我们的中华‘并存并荣’!” “让婴孩保持保持他叫喊的自由吧”,正如文中所指,在成人“啼笑皆罪”的时代金大的学生刊物竟能发出这样的呐喊,是需要相当勇气的,这一勇气可以说同样是金大诸多刊物的风格和特点。不屈于权贵,不慑于淫威,本“学者之态度,不屈之精神,发为公正之言论”,这正是金大众多刊物能在学术界和思想界有其存在价值和突出地位的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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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16-05-06 作者:李成武 来源:第七届国史学术年会论文集 2007-06-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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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院系调整有一定深度和学术思考的文章,是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出现的。如邱雁:《关于一九五二年的高等学校院系调整问题》,《天津师院学报》1982年第2期;钱伟长:《对高等教育改革的一些意见》,《上海高教研究》1985年第2期;朱珍:《1952年江苏高校院系调整简况》,《江苏高教》1989年第1期,等等。20世纪90年代以后,有关研究文章开始大量涌现。 大多数文章是专论院系调整问题的:王久长的《50年代院系调整的得与失》(《辽宁高等教育研究》1995年第2期),江沛、王洪学的《50年代高校院系调整述评》(《当代中国史研究》1998年第3期),段丽华、韩国海的《略论我国50年代院系调整》(《辽宁教育学院学报》1999年第6期),李江源的《略论我国50年代的院系调整》(《机械工业高教研究》1999年第1期),焦金波、李宝玉的《建国初期我国高校院系调整的得与失》(《南都学坛》2000年第3期),巫春华的《略论我国50年代的院系调整》(《中国高教研究》2001年第4期),王璞的《对我国50年代高校院系调整得失分析》(《建材高教理论与实践》2001年第6期),李琦的《建国初期全国高等学校院系调整述评》(《党的文献》2002年第6期),曲铁华、梁清的《我国50年代院系调整及其反思》(《邢台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2年第3期),李刚的《大学的终结——1950年代初期的“院系调整”》(《中国改革》2003年第8期),李涛的《关于建国初期中国高等学校院系调整的综合述评》(《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报》2004年第4期),王炜的《关于我国五十年代院系调整的一些思考》(《高教研究》2006年12月号上旬刊)等。 有的则研究某个省的院系调整:赵存存、柳春元的《五十年代初山西高等教育的院系调整及其影响》(《高等教育研究》2002年第3期),郑刚、余子侠的《20世纪50年代湖北省高校的院系调整及其影响》(《高等教育研究》2005年第6期),王立诚、管蕾的《建国初期上海高校的院系调整研究》(吴景平、徐思彦主编:《1950年代的中国:复旦史学专刊第二辑》,复旦大学出版社2006年),徐智德的《新中国初期的院系调整促进陕西高等教育快速发展》(《西安欧亚学院学报》2007年第1期)等。 有的研究某个大学、某类院校的调整:王红岩的《建国初期浙江大学的院系调整》(《浙江档案》2004年第6期),《20世纪50年代院系调整中高等师范院校改革评介》(《浙江万里学院学报》2006年第6期)等。 有的探讨院系调整对某个学科的影响,如张藜的《五十年代初院系调整对我国高等化学教育的影响》(《自然辩证法通讯》1992年第2期),马永斌、董冰的《院系调整与我国高等工程教育》(《清华大学教育研究》1998年第4期),吴连海的《建国初十年高校院系调整对我国工科教育的积极影响》(《航海教育研究》2005年第5期)。 有的研究对私立学校的改造,如王红岩的《20世纪50年代中国高等教育改革中私立大学命运探析》(《西北工业大学学报》2003年第2期),王红岩、连进军的《50年代中国私立大学的改造、合并及原因分析》(《浙江万里学院学报》2004年第3期),王红岩的《新中国对教会大学接收与改造述评》(《许昌学院学报》2004年第3期)等。 有的研究毛泽东思想与院系调整问题,如徐东的《毛泽东与建国初期我国高等学校院系调整》(《毛泽东思想研究》2006年第4期)。 有的探讨50年代的院系调整与社会变迁问题,如李扬的《院系调整与社会变迁》(《开放时代》2004年第5期)。 有的对新中国建立以来数次高教改革进行回顾,如梁德玺的《对我国高校改革的回顾与企盼》(《四川师范学院学报》1992年第6期),熊明安的《我国高等学校几次重大调整的回顾与评价》(《高等教育研究》1995年第4期),任一明、熊明安的《新中国成立50年间高等学校几次重大调整简论》(《西南师范大学学报》1999年第5期),尹伟、彭林的《我国高等学校的两次重大调整及其启示》(《柳州师专学报》2002年第4期)等。 有的对50年代的院系调整和90年代的高教改革进行比较研究,如薛天祥、沈玉顺的《50年代院系调整与90年代联合办学比较分析》(《上海高教研究》1997年第8期),卢兆彤的《建国后两次高校合并的比较研究》(《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00年第2期),胡建华的《50年代与90年代大学体制改革之比较》(《江苏高教》2004年第4期),陈冰的《新中国成立后两次高等学校院系调整及其哲学分析》(《高等农业研究》2005年第11期),许爱凤、杨德才的《新中国高等教育两次改革与调整之个性比较》(《陕西青年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5年第1期)等。 研究中国教育史或高等教育史的有:熊明安编著的《中国高等教育史》(重庆出版社1983年版),毛礼锐、沈灌群主编的《中国教育通史》(山东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刘一凡的《中国当代高等教育史略》(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余立主编的《中国高等教育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郑登云编著的《中国高等教育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高奇的《新中国教育历程》(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何东昌主编的《当代中国教育》(当代中国出版社1996年版),郝维谦、龙正中主编的《高等教育史》(海南出版社2000年版),方晓东等著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史纲》(海南出版社2002年版),杨东平主撰的《艰难的日出:中国现代教育的20世纪》(文汇出版社2003年版),等等。专门研究建国初期大学改革的著作,则有胡建华的《现代中国大学制度的原点:50年代初期的大学改革》(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此外,也有外国学者对此问题的探讨,这方面的成果主要有日本学者大塚丰著、黄福涛翻译的《现代中国高等教育的形成》(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加拿大学者许美德(Ruth Hayhoe)著、许洁英主译的《中国大学——1895~1995,一个文化冲突的世纪》(教育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朱东成的《毛主席:无产阶级的教育》(Chu Don – Chean, Chairman Mao: Education of the Proletariat,Philosophical Library, Inc 1980)、西奥多·陈世恩的《1949年来的中国教育:学术模式与革命模式》(Theodore Hsi-en Chen,Chinese Education since 1949 : Academic and Revolutionary Models,New York, Fergamon Press,1981),等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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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俊川:对小莽苍苍斋藏札的几则E考证
《小莽苍苍斋藏清代学者书札》出版,令世人可以领略田家英收藏清人法书全貌,也为历史研究提供了新资料。美中不足的是,这部书在释文、断句及写信人、收信人认定方面,都有可议之处。
《小莽苍苍斋藏清代学者书札》
陈烈主编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3年7月第一版
全三册,680.00元
俞樾致孙殿龄,书中误作“钱樾致铁琴”。
沈泌致梅清,书中误作“沈泌致屈明府”。
《小莽苍苍斋藏清代学者书札》出版,令世人可以领略田家英收藏清人法书全貌,也为历史研究提供了新资料。美中不足的是,这部书存在一些编辑错误,在释文、断句及写信人、收信人认定方面,都有可议之处,特别是对写、收信人的误认,为数较多,关涉也大,会对相关研究产生影响,应当予以订正。
为此,本文查考了书中一些误认和失考的人名,对所涉本事略加笺释。对正在兴起的E考证来说,解决查考人名这类简单问题是它的拿手好戏,所以工作中主要运用网络资源,算是一份“网搜学”的作业。需要说明的是,这部书中的人名误认并不止于此。有一些,其他网友已经纠正,本文未敢掠美;还有一些,仅靠简单搜索不足以解决问题,且俟来日。
第十一页:沈泌致屈明府,当作“沈泌致梅清”。
沈泌这幅诗笺,抄录自己的两首诗寄赠友人。第一首诗的诗题,整理者录为“奉题瞿翁先生画《黄山白龙潭》册页,为《春报屈明府》,录求芟政”。按此理解,诗笺是送给屈姓县令的,但名字失考。
其实不然。原释“春报”二字是对“春榖”的误认,“春榖”则是安徽南陵的古称,此诗题实为“奉题瞿翁先生画《黄山白龙潭》册页为春谷屈明府。录求芟政”。按民国《南陵县志》卷十七,屈升瀛于康熙七年任知县。他是四川通江举人,故诗中说“峨眉才子神飞扬”。沈泌在屈升瀛收藏的画册上题了诗,还要再给他抄写一份副本吗?显然无此必要,笺中遇“瞿翁”抬头、遇“屈明府”顺写的行文礼仪也给出答案——这张诗笺是写给瞿翁即梅清的。原释“《春报屈明府》”五个字,集认字、断句、识人、隶事各种错误于一身,也算罕见了。
第十五页,徐元文致曹太守,“曹太守”为“曹鼎望”。
此书中梅清集藏的友朋书札,多有他的亲笔标注。徐元文两札(第十二、十五页)均未署名,前札梅清注“立斋先生答书”,后札注“立斋寄新安曹太守”,让我们知道是徐元文所作。梅清欲游黄山,托徐元文介绍徽州(新安)知府相识,遂有此“立斋寄新安曹太守”书,但不知为何没有转交。按康熙《徽州府志》卷三,知府曹鼎望,字冠五,顺天丰润进士,康熙六年任。两札释文间有讹误,附校于下:
致梅清:“太守久已倦客,今不知何如为遣,数行未足为门长兄先游也”,当为“太守久已倦客,今不知何如。为遣数行,未足为门长兄先游也”;“人事多杂”,应为“人事委杂”。
致曹鼎望:“薰风卧阁,冀一瞻亲知。年公祖政理之暇,清吟不废”,应为“薰风卧阁,冀一瞻亲。知年公祖政理之暇,清吟不废”。
第九六至一〇六页,刘墉致松崦五哥,“松崦五哥”为“刘樽”。
刘樽(1717-1801),字象山,号松庵,山东诸城人。乾隆二十五年进士,官终鸿胪寺卿。刘樽是刘墉同曾祖的堂兄(《高密文史资料选辑,第15辑,明清进士传略》)。第一〇七页“五嫂”为刘樽之妻。
第二五四页,钱樾致孙莲叔;第二五五页,钱樾致铁琴;第七六一页,俞樾致马新贻,均当作“俞樾致孙殿龄”。此三札与第七六〇页一札,分隶两人,遂产生诸多错误。
钱樾名下书札共五通,致钱泳的三札,自署“宗弟樾”,为钱樾无疑。后二札仅署“弟樾”,与钱樾笔迹不同,与俞樾名下二札的书法相似。
第二五四页的“莲叔”、七六〇页的“大台山人”,均为俞樾友人新安孙殿龄的别号,在俞樾《孙莲叔红叶读书楼诗集序》(《宾萌外集》卷三)等文中一起出现。莲叔生于嘉庆二十五年(1820),时在钱樾去世五年之后,二人没有通信可能。
第二五五页致“铁琴”札,内云“《说荟》极佳,吾兄所已阅者,可借一览否”;第七六一页致“铁翁”札则云“《唐人说荟》已经全阅,因樵翁借观,故未送还”。前言借书,后言还书,内容联属,收信人“铁翁”就是“铁琴”,作者均为俞樾。
致“铁琴”札又说:“孙叔敖断蛇一事,不徒复见。勇哉勇哉!此蛇似有意来窥宋玉,竟罹碎首之酷,弟甚惜之。”俞樾用孙叔敖故事来打趣铁琴,说明铁琴也姓孙。张燕婴《稿本〈春在堂诗编〉残卷述略》(《中国典籍与文化》2010年第3期)引录俞樾《莲叔又以画一册见赠,遂书其后》诗,有“是故吾老铁(莲叔自号老铁),其画与诗通”之句。老铁、铁翁、铁琴,其实都是孙殿龄的别号。原编“马新贻”云云,实属误认。
孙殿龄是俞樾青年时代最好的朋友,二人结为异姓兄弟,鱼雁往来频繁。孙殿龄更将俞樾来札装成册页,俞樾有诗记之:“寄书不独报平安,无限清狂在笔端。一月须糊一斗面,绿珠盆内几曾干。收拾都归一卷装,只惭笔墨太颓唐。书成总似匆匆写,不识荆公有底忙。”(《莲叔将余所致书札装成两册,闻之甚愧》,《春在堂诗编》卷二)每致一书即换别号,正当青年而称老翁,说来都是游戏文字的“清狂”之举。
第三一八页,李符清致胡承珙,“胡承珙”当为“李鼎元”。
札云“阁下奉诏海外,衣一品衣,行万里路,儒臣荣遇,至此极矣”。按“奉诏海外”的“墨庄”是李鼎元(1750-1805)。他于嘉庆四年(1799)充册封琉球副史,钦赐正一品麟蟒服,次年出海(李鼎元《使琉球记》)。小莽苍苍斋藏时人致李鼎元札数通,多言及此事。胡承珙虽然也号墨庄,但无此经历。
第五五一页,张澍致春楂,“春楂”为“张湄”。
札云校订《清江县志》,供“春楂”采择改补。按同治《清江县志》卷首录道光四年“清江张志”序二首,一为知县张湄撰,一为邑人杨懋恬撰。杨序云“春槎张公以拔萃来宰斯邑……与邑人士共相编次,凡九月书成”。“春楂”即“春槎”的别写。据县志,张湄系河南汲县拔贡,道光元年至七年(1821-1827)任清江知县。
第五五三页,钱仪吉致□□,“□□”当为“张澍”。
札云“顷阅裴山先兄所撰《岭西琐记》有云:梧州有禢姓,字书无此字……以上诸姓想尊著多有之耶”,说明收信人在撰写有关姓氏之书。张澍以研究姓氏名家,撰有《姓氏寻源》等“姓氏五书”。《姓氏寻源》卷四十五“禢氏”:“钱巡抚楷《岭西琐记》云:梧州有禢姓,读若萱。钱误禢作禢,故谓字书无此字。”正是对钱仪吉此札的回应。钱楷字裴山,原释误为“衰山”。
第五六三、五六六、五六八页,汪喜孙致□县令;第五六九页,汪喜孙致□□□,俱当作“汪喜孙致李璋煜”。
四札内容联属,按致书时间排序,应为五六三、五六九、五六八、五六六。收信人被汪喜孙称为“公祖大人”,其职事所及,可以修复甘泉桃花庵祠祀、增设瓜洲口官渡、考试泰州武童,当为扬州知府。由札中可知,其人道光十八年四月上任不久,七月已离任,致阮元生“扬州人无福,不能久留”之叹。检同治《续纂扬州府志》卷六《秩官》,诸城进士李璋煜于道光十八年内两任知府。刘文淇《青溪旧屋文集》卷四有《送李方赤太守序》,略云:“道光十有八年夏四月辛亥,坐补常州府知府诸城李公权守扬州,至秋七月戊申,公卸事去,莅任才百有二十日。”验以札中情事,若合符契。
第六二六页,官文致□□,“□□”应为“多隆阿”。
札云“礼堂三弟大人新承丹诏,宠锡黄衣”,又云“北岸之贼,前未逞志,倘该逆复萌窥伺,更赖丸泥封固,永作楚皖之长城也”。按多隆阿字礼堂,咸丰十年(1860)十一月在江北怀宁、桐城一线阻击太平天国安庆援军,大败陈玉成,湖北总督官文、巡抚胡林翼表奏其功,获赐黄马褂。
第七四六页,李元度致洪沦奎,“洪沦奎”当为“孙衣言”。
札致“琴西方伯”,复称道《逊学斋集》,则此人为孙衣言,时任湖北布政使。原释误为同号琴西的洪汝奎,又误植“汝”为“沦”,遂铸成错中错。
第一〇七六页,□锦奎致邱光瀛,“□锦奎”为“陈锦奎”。
札云“拱宸桥路幸共美商宝思汇息借存款,十月托由联宗之陈伯澜孝廉吉便京师,代签字约”,可知锦奎姓陈。札中又云“朽拙无能,渔隐自秽”、“儿辈来信,汉地已践前约”,似为湖北人,无功名。按光绪二十四年(1898)诏许司员士民上书言政,有自称湖北汉水渔人陈锦奎者,建言“请设田契税、结婚税及有产者报效以充学堂经费”,或即此人。
第一一三一页,□琇致刘寿曾,“□琇”为“李联琇”。
札中人物,辗转请托谋事的“程兰兄”即“兰畦”,名程畹,仪征人,因避寇移居东台。《晚晴簃诗汇》卷一五九有传;王太素名待聘,李宗羲幕宾。李于同治四年任两淮盐运使,兼扬州道事,同年升任安徽按察使,离苏赴皖;“欧阳兄”名欧阳错,同治五年(1866)任东台知县,九年再任(《续纂扬州府志》卷六)。晚晴簃选程畹诗有《题李小湖廷尉师联琇〈好云楼诗集〉》一首,可知程、李二人相识;李联琇于同治四年受曾国藩聘,主讲金陵钟山书院,札云“疲于校艺”。以上时地情事均相吻合,李联琇当即作书之人。
第一一三四页,□鞠致王金绶,应为“黄鞠致徐渭仁”。
清韦光黻《闻见阐幽录》:“黄秋士鞠,工山水人物花鸟……所制衍波阁笺尤精绝。”此笺纸下镌“衍波阁启事之笺”七字,即黄鞠自制。茅子良考得黄鞠生于乾隆乙卯(六十年,1795),卒于咸丰庚申(十年,1860。《黄鞠生年及其字号》,《艺林类稿》页298),自然无从给比他晚生的王金绶(1866-1935,号紫珊)写信。黄鞠华亭人,后寓苏州,札中“紫翁”应为其同乡紫珊徐渭仁。
第一一三六页,□枢致王金绶,应为“刘枢致徐渭仁”。
此札中的紫珊,也是徐渭仁。“春水翁”乃震泽张澹,晚年寓居海上。写信人当为刘枢,字星旋,号鸿甫,上海人,嘉庆十八年举人,官至福安知县(光绪《松江府续志》卷十八)。刘枢与徐渭仁等曾同为改岐所作红楼梦图题写诗词,成《红楼梦题咏》一书。道光三十年,瞿应绍遗著《月壶题画诗》付梓,张澹与刘枢、徐渭仁分作序跋,足见三人交情。此札所述写序之事,不知是否与该书有关。
拍场一瞥:沈从文未刊信札
老泡
2017-01-22 15:23 来源:澎湃新闻
倩影芳踪今何在 ——顾公硕遗存女性照片拾遗
王 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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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公硕遗留下的老照片中,有不少拍摄对象为女性。这些女子有的是顾家的女儿、媳妇,或者亲戚,更多的则是社会女性,属于随手拍摄。照片中隐隐散发着青春之美,装扮之丽,气质之魅。可以看出,拍摄者在有意无意之中,以摄影镜头展现了一个家族的女性以及时代的变化。
顾家自宁绍台道顾文彬起,即有女性参与主持家政,在顾文彬日记《宦游鸿雪》中,可见顾文彬对家中女性性格的具体分析,并指定具有担当能力的女性主持家庭大局,嘱咐其他成员,无论男女,均要听从,譬如婚丧嫁娶、生活细节的安排等等。在《过云楼笔记》中,在顾家早期的书信里,也有一些关于顾家女性的点滴记录,但大都过于简单,而且不少女性去世较早,未能留下影像资料。直到顾鹤逸妻子潘氏一代,才算稍微详细一些。
摄影家顾公硕。摄于20世纪30年代。
2
根据这些照片,笔者梳理了顾家的夫人和女儿。
潘志玉,会刺绣,善书画,对子女亲爱,尤其注意对顾家女儿们的照顾和培育。苏州小王山摩崖石刻上有她的书法作品“孝水长流”,1931年冬,顾鹤逸已经去世一年多,潘志玉携儿子则扬(顾公雄)、则奂(顾公硕)以及顾家姻亲汪家子女游览到此,题写书法。四字行书,高四尺,广三尺,笔笔遒劲有力。潘氏在夫君去世后,主持家族大局,教育青壮,扶携幼小,并与顾家世交保持着友好往来。从后人对她的评价看,潘氏贤淑有才,性格开放、淡然,到晚年仍有大家闺秀气质。
顾鹤逸三子则扬,即顾公雄,以书画、鉴定见长。最大贡献就是将家藏过云楼之书画三百多件捐给博物馆。而捐赠执行人就是她的妻子沈同樾女士。顾笃璜先生说,沈同樾出身常熟名门,懂收藏。其孙女顾宜女士也说,祖母一人主持一大家子,有条不紊,而且她本人也很节俭,凡事很看得开。
顾则扬与沈同樾育有三女二男,其中长女顾馨,又名顾笃瑄,因老早时顾家女子不入谱,她就自取芳名。1948年她嫁给了黄埔军校毕业生、军官李天适,曾在家族中引起争议,后来她与丈夫去了台湾,一直到去世。在顾公硕的镜头中,有不少顾笃瑄的照片,其恬静、斯文又爱美的气质,让人一下子与她的诗词对上了号。不妨摘录几首顾笃瑄的诗词:
橘
淮南有佳果,味似胜玉液。
曾经陆绩怀,食余忆畴昔。
兰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孤芳惟自赏,形单影亦独。
无题
来去太匆匆,生涯若断蓬。
月华犹咫尺,人影各西东。
绕膝三儿女,惊心几雨风。
露寒秋瑟缩,蛰语入簾栊。
自注:某某中秋外子午后飞台北,入夜正拟挈儿女赏月,不意玉盘甫现,风雨随之,且有台风警报之传,感而赋寄索和,时客花莲。
忆故园
缅忆怡园好,常年日数过。
天寒孤鹤瘦,树秃冻鸦多。
锄月梅徒尔,焚琴石奈何。
图中寻旧梦,泪眼手摩挲。
自注:〔1〕先祖艮庵公《眉绿楼词》《望江南》数十阙首句“怡园好”一时传颂。〔2〕可自怡斋后轩额曰自锄月种梅花,闻今更名锄月轩或别具意义。〔3〕家藏玉涧流泉琴,传乃东坡遗物,园有坡仙琴馆,石听琴室。
从上海顾宜女士处得到这些诗词后,我反复研读,沧桑万千,那些婉转精致的文字,分明是一堵堵厚厚的墙,结结实实地遮蔽住一位思乡女子的愁绪。一位离乡近一甲子的女子,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身处异乡,举目无亲,与亲人无缘联系,哪怕是只言片语、半张纸条也好啊。一个字都没有,只有宽阔的海峡,绝情的涛声,还有永不知疲倦的海浪,滚滚而来,滚滚而去,往复每天,度日如年,一直到她去世。总觉得顾笃瑄长相更像父亲顾公雄,尤其眼神、神态,或许也正是她精确地继承了父亲的偏文一脉,并专注于此。听顾家人说,顾笃瑄会诗词,喜欢听昆曲,但更多的信息就少之又少了。
顾则扬次女顾榴,博学多识,嫁到常熟,为文化界人士,向常熟博物馆捐赠了大批的家藏文物,而顾公雄一支向上海博物馆捐赠的大批书画、文物就是由顾榴女士整理的。
三女顾佛,我曾去北京拜访过她。她一生致力于数学教育,丈夫苏良赫为中国地质学先锋,两人“琴瑟和鸣”。顾文彬曾藏苏东坡的玉涧流泉,后传给了顾佛,她不但自己弹,还教丈夫、女儿们弹。顾佛善丹青,多才多艺。遗憾的是,她于2014年4月27日在北京去世。
顾公硕夫人,生于无锡望族之家,会刺绣、书法,平时操持一家生活,并协助顾公硕做好刺绣等工艺美术恢复工作。画家贺野见过张娴,并与之处事。他回忆说:顾伯母和蔼慈祥,顾老伯在外忙工作,她就承担全部家务和顾得其酱油店的营业,还定期到文联来为爱子换洗被褥,来时总带来一些杨梅和鸡球饼干(通常是碎的,到厂里买便宜),我们也吃得很快活。
吕灼华,顾公硕儿媳,顾笃璜夫人(前),生于苏州富裕之家,接受新学,思想进步。父亲为国民政府文化官员,1949年全家去台湾时,她坚决留了下来,以致弟弟也留了下来。解放后,吕灼华与家人主动划清界限,坦然接受“劳动改造”,并积极参与到文化工作中,创作了大量的剧本。“文革”开始后,丈夫顾笃璜被打为“三家村”,迫其揭发,被她悍然拒绝。多年积劳成疾,过早病逝。顾公硕遗留的照片中不少是她的身影。
观察顾公硕先生留下来的女性旧影,可以看出他对历史留影的用心。首先是她们穿什么?
这些女性照片多摄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斜襟棉袄、旗袍、裙子、呢子外套、毛料外套、毛衣、皮鞋、凉鞋、皮凉鞋等等,颇为丰富多姿。
她们的发型,或长或短,或披肩,或盘头,似乎经过了尽心梳理。她们的帽子、拎包、乐器、阳伞,与她们的表情、微笑相得益彰。
她们或是在水一方,或是稳坐书房,或是闲游郊外,都在经意和不经意间留下了她们美丽的一瞬,或自然,或拘谨,或微笑,或平和,都成了一个时代的缩影,一个阶层的缩影。
顾鹤逸夫人潘志玉,顾公硕的母亲。约摄于20世纪20年代。
解放初期,顾公雄与夫人沈同樾(坐着抱孩子者)与儿女合影,左二为女儿顾笃瑄,孩子后立者为女儿顾佛。
顾笃瑄(右一)与亲友在杭州留影。约摄于20世纪40年代。
顾家女性亲戚在顾家书房留影。约摄于20世纪30年代。
顾家女性亲戚留影。约摄于20世纪30年代。
顾家媳妇吕灼华与女儿顾其正。
顾家女性亲戚在园林留影。约摄于20世纪20年代。
顾家女性亲戚身穿旗袍,在水一方。约摄于20世纪30年代。
顾鹤逸夫人潘志玉,顾公硕的母亲。约摄于20世纪20年代。
顾鹤逸夫人潘志玉,顾公硕的母亲。约摄于20世纪20年代。
顾鹤逸夫人潘志玉,顾公硕的母亲。约摄于20世纪2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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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顾公硕并没有把镜头停留在家族里,并没有停留在一个阶层。他遗留下的照片里就有不少底层女性的身影。
有穿着斜襟布衫抱孩子的寻常母亲,有穿着肚兜的农家妇女,从中可以看到他们的出身、所在区域和精神面貌。作为一个摄影师,顾公硕既关注物质基础较好的时尚生活,也关注下里巴人的苦与乐,他不表态,只是忠实地记录。他似乎预料到了时代的发展之必然,且迅速,后来经过了几次战争以及政治运动之后,很多东西都消失了。即使是再现,也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风貌和气质了。
水乡穿着斜襟布衫抱孩子的母亲。约摄于20世纪30年代。
水乡妇女在夏天仅着清凉肚兜。约摄于20世纪30年代。
水乡妇女抱子留影。约摄于20世纪30年代。
因此,从这些旧影里可以看出,时代的间隔,在镜头里显得是那么的明显和清晰。
忽如一夜秋风来。中国的时尚突然转入了一个颜色——朴素的颜色。挥镰刀的农妇,摘桔子的姑娘,采杨梅的大妈,广播站的播音女子,还有旧式老人的服饰,似乎一下子失去了颜色,真是契合了黑白的胶卷。在一张下乡劳动的合影中,出现了一位稍显落魄的妇女,她正是费达生,著名经济学家费孝通的姐姐。费孝通曾自述,他正是在这位姐姐的影响下才开始关注江南乡村经济研究的,那时候姐姐已经带领大家走养蚕产丝的致富路了。费达生早年留学日本,一生致力于蚕丝事业,被誉为“现代黄道婆”。知识分子下乡劳动热潮掀起后,费达生也不例外,摸爬滚打,置身其中,似乎已经看不出知识女性的原貌了。
从顾公硕遗留的底片和照片看,不少底片还未冲洗出来,也可能是冲洗之后丢失了,他自己也可能并未能一睹全貌,无法对照20世纪20年代、30年代、40年代、50年代的女性风貌。
现在看来,这些不同年代的女性形象虽然微笑都是一样的朴实、真诚,但其中的意蕴千差万别,不可能一概以好、不好区分,不同的人可能会看出不同的区别。这里呈上来的只是一个标本式的形象,历史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无论如何,人们对于美的追求,从未停止过。只不过时尚的东西,也是风水轮流转,旧时代的,过时的,也可能成为最新式的,流行的;新式的,时髦的,正在当下走红的,也可能即将被抛入历史。
旧影的留存,就显得格外重要。
回头看去,顾公硕用镜头记录她们,自有用心处,穿着、表情以及周围的环境都一一成为了主角,成为了立体的历史。应该说,这是一个时代的无意见证,也是一个时代的表情遗留。今天看看,貌似很远,却又觉得很近。
北京中法汉学研究所学术活动及其影响
1950年代周作人的“朋友圈”
尽管褒贬不一,周作人其人其作都是现代文坛的巨大存在,不容等闲视之。余生也晚,喜欢读书是更晚的事,自问最早何时接触知堂文章,已了无印象。了解其生平,大概始于购读倪墨炎的《中国的叛徒与隐士:周作人》。等以后更权威的周作人传出来,却只在图书馆借阅了。并不是不值得买,实在是家里空间有限。
翻读止庵《周作人传》,第九章录有一句周作人的话:“孺牛齐甘雪窗克安等人是常来的客人”(《横浜桥边》,《亦报》1950年6月29日,署名十山。后文标注出处的年月日均予简化)。接下来,止庵先生解释:“孺牛即陶亢德,齐甘即徐淦;王古鲁、方纪生、康嗣群、金性尧、施蛰存、谢刚主等,亦与周氏来往较多。”此处有些语焉不详,“雪窗克安”具体指谁呢?
近一年多来,笔者将大量时间用于搜集并抄录陶亢德先生的文字,解放前的大致录完,终于进行到了《亦报》。等着实费了一些周折,报纸终于到手,兴奋之馀定睛一看,但见满目化名。只得先老老实实做一番案头工作。浏览之余,我想已能解答前述疑问。
齐甘即徐淦
“齐甘”最早被揭晓答案。钟叔河《儿童杂事诗笺释》,引徐淦生前亲口回忆,自承齐甘就是其本人,因是谐音。我估计,这个谐音要从绍兴话去读,才能辨出味道。不过,钟先生又说,孺牛“可能是周氏一九五零年出狱后留上海期间的居停主人尤炳圻”。假如这话也来自徐淦,不免有点令人瞠目。
1949年1月26日,周作人从南京的老虎桥监狱交保释放,因兵荒马乱,津浦路不通,遂来上海,寄居在位于虹口横浜桥附近福德里尤炳圻家的亭子间,直到同年8月15日返回北京,前后足有198天。在沪期间,一些作家朋友如周黎庵与孔另境相偕,去横浜桥尤宅看望过一次。(周劭《周作人与》)金性尧去时已经是夏天了,印象深刻的是知堂的赤膊形象。(金性尧《叶落归根》)徐訏则记得金性尧做东请周作人吃过一顿饭,席间有他和周黎庵。(徐訏《从“金性尧的席上”说起》)
友人之中多次去尤宅拜访的,是周氏的绍兴同乡陶亢德和徐淦。《横浜桥边》里写,有一次,孺牛与齐甘提了个大锡壶装的酒,与周氏见面。其后孺牛带了两瓶法国好酒与高唐(高唐即唐大郎。老鹰《亦报同文之名》:“高唐我知道是大郎先生的笔名,为什么唐字之上冠一高字,这个我不很清楚了。”《亦报》1950.1.14)一起去找周作人,那次齐甘不在。后一次的时点,周作人查了日记,说是1949年6月初,前次聚会则还要早两个月。更据徐淦《忘年交琐话》所忆,1949年春节刚过,陶亢德即已得知周氏下落,徐在陶的指引下,两人结伴提了三斤花雕,一包带壳花生去尤家访周。最后也是陶徐,与知堂把酒话别。稍事合计,陶徐二人过访尤宅的趟数,何止三次。周作人既住在尤家,一来与尤炳圻天天见面,二则尤也不是客人。所以,钟先生的转述已大有破绽。金性尧像,安迪绘。
金性尧是见证人
1949年7月,上海创办了两张新式小报,《亦报》是其中之一。《亦报》创刊伊始,周作人并未现身,要等到11月22日才登场。中间经过近四个月的酝酿。能邀请周作人这样份量的大家“出山”,在《亦报》主编唐大郎看来,自是幸事一桩,为此他还专门写了首打油诗,自注中有“终大郎之世,算他不曾白做编辑也”句。(《寄齐甘北京》,《亦报》1950.1.9)
徐淦是袁殊《新中国报》社的旧属,曾用名王予,是1944年接待上海作家赴苏州旅游的东道主之一,也在一年前周作人路过苏州时接待过他。抗战胜利后,他恢复了本名。上海解放前夕,徐淦供职于《自由论坛晚报》任要闻版编辑,那时他便已接洽并登过知堂的小品文。以后他赴京定居,住进八道湾里的苦茶庵,成了周作人的房客。近邻有江绍原家属。
陶亢德在《亦报》时期的情形,金性尧在一篇文章的结尾介绍:
《随笔》中几次提到哲安,如《猩猩的血》中说:“哲安乡兄新编知识连环图画《动物园》。”这是指陶亢德兄,他通晓英文日文,当时对动物学很感兴趣,还编了几本连环画,借此以谋稻粱。《随笔》中还提到孺牛、某甲、雪窗的名字,也是指他,因为唐大郎也喜欢他的文章,所以《亦报》时有刊载。现在《亦报》早已停刊,周陶唐都已先后逝世,《饭后随笔》又作为新书问世了。(《饭后随笔》,《不殇录》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7年版)
金先生是过来人,尤其是其本人还在《亦报》以笔名“赵天一”撰写过不少文章。他的话理应重视。
孺牛、某甲系一人
“孺牛”在《亦报》创刊号就已出现(齐甘的专栏《亦文章》也见于创刊号)。起先,专栏名为《文坛杂事》,后改为《夜读书》。署名“孺牛”的文章里经常写到的人物,如徐訏、邹韬奋、林语堂,是陶亢德的同事和前辈;老舍、冰心、郭沫若,都是陶亢德主编杂志时打过交道的作者;一折八扣书、大量的英美题材,也是陶氏以前津津乐道的。孺牛是陶亢德,学界几无异议。
“某甲”最早的专栏《日日谈》,稍晚于孺牛和齐甘。他在《不争气的中国烟》(《亦报》1949.9.18)里说:“十几年前,我写文章骂过南洋烟草公司,因为它一面登广告大呼‘中国人应吸中国烟’,一方面它的中国烟上竟无半个中国字。”寻出陶亢德所撰时评《瞎来来之感》(《宇宙风》1935年第4期):“我有位朋友原爱吸外国烟,说是烟味有点‘洋气’。近来因见国烟运动,烈烈轰轰,又常在报上见到中国人应吸中国烟等警语而惭愧,于是改吸中国烟。可是每次我去访他递烟给我时,总是慨乎言之的道:中国人应当吸中国烟,不错,可是中国烟也得用中国字表明是中国烟才对吧,而事实又何如?”前后比照,正相对榫。1950年后,“某甲”的专栏改为《姑妄言之》,这名号在十几年前陶氏主编《宇宙风》时就用过。
雪窗:家乡有座百家庙
“雪窗”(专栏名《伪风月谈》)更晚出现,他曾说:“兄弟忝为自由职业者将二十年。”(《读书》,《亦报》1950.1.26)又说:“我知有某书印明某名人校阅,实则此名人未尝校阅过一个字也。”(《译书》,《亦报》1950.1.27)这些似可对应于陶亢德的书刊编辑经历。
雪窗还说:“我爱小孩,但又少观察之暇,故虽劳任六个孩子的父亲,未能写一篇儿童生活的文章。”(《谈情说爱》,《亦报》1950.1.29)查《读书》杂志1994年第五期周劭《失落感旧(之二)》,陶亢德正有六位子女。
更为关键的是,雪窗说:“离我乡几里有座百家庙……譬如正月里做灯头戏。”(《百家庙》,《亦报》1950.8.22)又说:“我即陶堰人也,少小离家,老大不回,乡音已改,鬓毛早衰。”(《山里果子联联串》,《亦报》1950.10.18)按:百家庙是绍兴陶堰镇的历史名迹。祁彪佳《祁忠敏公日记》:“谒百家庙,陶堰之土神为汉会稽严长史助也。”张岱《陶庵梦忆·严助庙》:“陶堰司徒庙,汉会稽太守严助庙也。”而陶亢德正是陶堰人;另据《绍兴县志》介绍,绍兴元宵节期间,城乡多演戏娱乐,有连演数天、十数天者,俗称“十八日灯头戏”。李慈铭《越缦堂日记》载:“吾乡灯市首数陶堰。”揆诸陶氏解放前的作品,其中“灯头戏”亦不止一见。
总之,雪窗是陶亢德的另一笔名无疑了。
克安:徐文长同乡同姓
那么“克安”呢?这名字初见于某甲的文章《虹庙的药签》(《亦报》1949.9.4):“有人建议取缔虹庙的药签,我的朋友克安君举两只手赞成。”透露他与陶亢德关系紧密。稍嫌诡异的是,此时克安之名尚不见于《亦报》。要等到第二年一月廿日,才见到克安的首篇文章。注意到前一天,徐淦以本名发表了一篇《略与河伯娶妇有关》。既然雪窗是陶亢德,那克安会不会同是徐淦?
终于翻至1950年5月23日《亦报》,克安有一篇《对徐文长发生兴趣》。其中说:“和我同乡同姓的徐渭文长。”徐渭是绍兴人,所以克安既是陶亢德的密友,又是《亦报》同人之中姓徐的绍兴人,基本可断定即是徐淦。答案明朗后,会发现“克安”两字,约略可以反切念成“淦”,还是蛮巧妙的。
克安还说:“我的父亲,年已六十有零……自抗战初起那年十一月三十一日,他一生的事业,一个电灯公司,毁于日本飞机的轰炸,他就还乡务农。”(《不尽包袱滚滚来》,《亦报》1950.8.8)参阅王予《四岁之前》(《太平洋周报》1944年第99/100期),可大体知悉徐淦的身世:祖父在家乡开米行起家,父亲在杭州办人力车公司,经营愈加成功。看来最后还办起了电灯公司,直至被日军炸毁。
将周作人引入《亦报》
将周作人引入《亦报》的人,目前所知主要是陶亢德。笔者以为,徐淦似也与有力焉。知堂的首次“复出”,即由他引荐。从1950年元旦起,江绍原的哲嗣江幼农,也成了《亦报》作者。徐淦大概不无推荐之功吧。另外,儿童杂事诗是知堂狱中的旧稿,拿去给亦报发表时,也经过了陶徐两人的共同商讨。
1949年12月9日《亦报》发表高唐《送齐甘》一文,透露:“半月前他特地来看我,说要出门去读书,不几天,果然走了,现在登他的稿子,是从外头寄来的。”不难推算,徐淦于1949年11月中旬赴京。紧接着,知堂即现身《亦报》。如果这纯是巧合,那唐大郎为何寄诗给徐以示感谢?
此前,齐甘曾寄信唐大郎,批评另一同文(按:“同文”是指同在该报撰文的作者。此处具体是指勤孟《陆礼华的小东西》10月25日出版。此文涉及隐私,颇有些低级趣味)的不通。这事竟被唐大郎公之于众(高唐《读了齐甘的信以后》,《亦报》1949.10.29),引发议论纷纷。而《送齐甘》还不无惆怅地说,“齐甘走了,我好像走了一个照应我的人”,并希冀某甲代替齐甘,负监督之责。上述种种,非比寻常,着实耐人寻味。显然,徐淦和陶亢德均为《亦报》创办之初的特约撰稿人。
为什么用那么多笔名
概而言之,前述周作人口中“孺牛齐甘雪窗克安”,尽管说得热闹,实际上不过区区两人。无独有偶,周作人署名“十山”所写《儿童诗与补遗》(《亦报》1950.3.10)开头道:“东郭生著有儿童诗若干首,预备托亦报发表,抄了先给孺牛齐甘诸公一看,齐公觉得儿童游戏部分遗漏太多,开出一个单子来主张添补,孺牛则以为过年这时节还有许多事可记,特别有趣味的是看灯头戏。”文章最后总结:“我便来折衷的说……”东郭生、十山不都是周作人自己么,怎么口气貌似两人?这样的例子还有。如某甲《敬惜电灯》(《亦报》1950.2.12):“我本来学孺牛先生的样,夜读书,而且只卖点怡情悦性的短文章,尤其是笑闻轶事之类。”实则也是在自说自话。
也许周、陶童心未泯,在和读者开玩笑。若问何苦要故弄狡狯呢?仔细一想,两人在《亦报》同一版面,常以不同笔名多次出现,最多时甚至同天刊发三篇短文。知情者尽管不会介意,可当年的普通读者若是知道真相,又会怎么想?会不会有所指摘呢?
据统计,知堂在《亦报》上前后用过十多个不同笔名,堪称同文作者笔名之冠。起初隔天一篇(专栏名“隔日谈”),以后每天一篇(专栏名“饭后随笔”),甚至更多。非是知堂写文章成瘾,只因老先生返京生活之初手头拮据,《亦报》稿费成了主要的收入来源。假如不为稻粱谋,何至于此呢?由是观之,知堂以四个笔名指称两人,似也有掩饰门庭冷落之微意。从这个角度,或许也可辨出一丝苦涩吧。
余英时:怎样读中国书
中国传统的读书法,讲得最亲切有味的无过于朱熹。《朱子语类》中有《总论为学之方》一卷和《读书法》两卷,我希望读者肯花点时间去读一读,对于怎样进入中国旧学问的世界一定有很大的帮助。朱子不但现身说法,而且也总结了荀子以来的读书经验,最能为我们指点门径。
阮毅成290通信札中的大历史
阮大仁谈阮毅成290通信札中的大历史
2014年08月27日13:09 南方都市报
浙江大学法学院首任院长、原台湾《中央日报》社社长阮毅成先生旧藏的一批名家墨迹即将亮相北京匡时2014夏拍。这批书札共计290余封,是1938年至1948年十年间,阮毅成担任浙江省民政厅长时与彼时的文苑雅士、政界精英之间的鸿雁往还,涉及诸多人情掌故与时局细节,堪称一个时代风云际会的缩影。
作者:黄茜
阮大仁先生是阮毅成先生的第四子,为美籍华人,著名历史学家、评论家。1979年台湾高雄“美丽岛事件”发生后,阮大仁在美国起草了“致蒋经国书”,由陈若曦、余英时、李欧梵等27位留美人士签名,对蒋经国有触动。著有《蒋中正日记揭秘》等。近日,南都记者采访到阮大仁先生,揭开这批珍罕书札背后的人情故事。
信札看点
披露国府迁台前历史细节
阮毅成在上世纪40年代任浙江省民政厅长时,作风开明、交谊甚广,与所酬唱者不乏学界、政界、文坛之翘楚。这批文献资料涉及写信人120余位,其中陈叔通所致31通,沈钧儒所致32通,另有马叙伦、马寅初、张伯苓、张宗祥、柳贻征、梅汝璈、丰子恺、潘伯鹰、沙孟海、陈之佛、田汉、陈仪、沈仲久、贡沛诚、杜伟等多位名人墨迹。这些人一些是阮毅成的同辈,另一些则是其父阮性存的故交。
由于通信人大多位居要职,信函涵括了从抗战开始到国民党迁台前的诸多重要的历史细节。陈叔通是国民党的元老,蒋介石曾邀陈叔通赴台,被陈拒绝。陈叔通与阮家过从甚密,1949年之前,陈叔通曾致信阮毅成,痛骂国民党和蒋介石,力劝阮毅成辞去浙省民政厅长之职。该信内容极为敏感,陈在信中嘱咐阮毅成阅后销毁。但阮毅成既未将手书付之一炬,也未将此事报告蒋介石。
与之相映成趣的是,同批信札里有一封陈仪致沈仲九的书函,信里说“阮毅成如能来台,会是一个很好的帮手。”1949年,陈仪在中共地下组织的促动下,写信规劝老部下汤恩伯起义,被汤恩伯告发。“汤恩伯把陈仪的私信转呈给蒋中正,使得陈仪被蒋先生拘捕,而后在台湾被处死。两相对照,可见父亲与汤恩伯为人之不同。”阮大仁说。
写信人1949年后多身居高位
由于这批信札的写信人在1949年之后大都留在了大陆,并且其中多人在新中国之初身居高位,阮毅成1952年赴台时并未将之携往台湾。至于这批信札是在1949年被留在了杭州,还是1952年被放在了香港,却不得而知。
如今这批信札再度面世,向世人打开了一个政见分歧、矛盾丛生、生死攸关又情味浓重的历史时代。一些信函致力于探讨法律和学术问题,另一些仅涉及私人事务和吟咏酬唱,更有许多关系着政坛变迁和大时代下个人的运图生死。“由于阮毅成身居高位,必然有许多重要人物和事件裹挟其中,其历史价值不言自明。”北京匡时拍卖公司中国书画部业务经理晏旭说。
据晏旭透露,这批信札总体估价为300万元,单通书信估视其珍稀程度,估价在1万至几万元不等。这在书札收藏日益升温的今天,已是十分理性的价位。
由于阮毅成与浙江大学有着深厚的渊源,在此之前,阮大仁曾将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先生写给阮毅成的四封信捐赠给浙江大学校史馆保存。今次拍卖之后,更将在浙江大学法学院设立“阮氏奖学金”,在纪念阮毅成为浙大所做的诸多贡献的同时,亦奖掖浙大法学院的青年后进。另外,今年9月,长居美国纽约的阮大仁先生还将亲赴北京演讲。
“父亲对我们从来不谈‘三民主义’”
南都:你是阮毅成的第四子,祖父是大律师阮性存,母亲钱英也出自杭州钱氏名门。请谈谈你的父母和家庭。父亲对你的成长有何影响?
阮大仁:先曾祖本焱公只有先曾祖母一个妻子,却生了六子七女。性存公是长子,先父则是其二弟性传公之长子,生于1905年。在1914年,即先父9岁时,由先曾祖母做主,从二房过继到大房,成为长孙,并且由先祖父在1916年从江苏兴化故居带到杭州读书。
先母钱英女士原籍江苏武进(常州),不过江南的钱姓皆为系出于五代的吴越国五钱武肃王。 先父母生了七子一女,因为长子及次子早死,所以在家中的排行里,我从第六子变成了第四子。
父亲是受法国式的教育,思想开明,一生倾全力在大陆及台湾从事文化、教育、政治工作。他虽然长期在国民党里服务,官至“党中央”的“中政会副秘书长”,可是对我们子女从来不谈国民党的核心思想“三民主义”。
1963年是孙中山先生诞生一百周年,台湾在那年成立了中山学术基金会,至今日为止,此还是台湾规模最大的文教基金会。父亲从创始时到1988年去世,担任了基金会之总干事兼董事,名义上是第二把手,可实质上则为负责人。此会至今日已有五十多年,从创会以来,在数以百计林林总总学术奖励项目中,就是没有“三民主义”这个科目。当时有人向蒋中正打小报告,举发此事。有一天在国民党中央常委会(中常会)会议中,蒋先生忽然问道:“中山基金会怎么没有奖励三民主义的研究?”当时父亲身任“中政会副秘书长”,照例列席常会,乃起之答复说:“报告总裁,三民主义不是一门学问。”蒋听了,想了一会儿,乃连声说道:“对!对!对!”
请注意,此为1964年,即是大陆“文革”前夕,而台湾则在“白色恐怖”的“威权时期”。以当时海峡两岸都有的政治高压状态,蒋先生与父亲有关三民主义不是一门学问这个论题的讨论态度,而且是在国民党中常会(相当于中共之政治局会议或常委会议)里当着众人的谈话,真是难得。而父亲对党政事务的开明作风,亦由此可见。
在1972到1982的十年间,我在纽约、旧金山、香港及台湾的中文报章杂志上发表了为数颇多的政论文章,其中不乏对海峡两岸当时当权的国共两党之重要人物或事宜加以严厉的批评。父亲对此从未予以臧否,只是有时淡淡地说:“写的人不懂,懂的人不写”。
父亲只教我在研究问题时应该注意的研究方法,而从来不对我指示他对某一个问题的看法,由我独立去思考。他说世事可分四种,两两各成一类。一,理所当然之事,此即应该发生而发生了的,与不应该发生而没有发生的。二,事非寻常者,此即应该发生而没有发生的,与不应该发生而发生了的。
父亲指导我在研究政治或历史时,对理所当然之事,再大也不必多费精力,对事非寻常者,再小也不可忽略,因为往往由小事可以见微而知新也。以下是我由此引申而得之譬喻,此即世间事有时虽然像一个大西瓜,表面上看去是密不透风的,可是如果在纹理上能找出不寻常处做切入点,只要切得够深,往往是可以找到有趣的内容来的。
南都:1937年,阮毅成担任浙江金华行政专员,抗战早期又担任浙江省政府民政厅厅长。是什么促使他由学术转向政治?为什么他能成为当时最年轻的厅长?
阮大仁:在抗战前,国府在蒋中正先生领导下,推行“新县制”,就是要把县政府改成今日两岸共同采用的科室制度,在此之前则为行之已有两千多年的,从秦汉以来即采用的旧制度,我判断这是参考了当时日本政府所实行的地方政府制度而得的。
政校法律系主任的职位,父亲是由梅思平教授手中接任的。先前梅先生奉命去江苏担任第十区行政专员以实践新县制。在1937年,父亲同样奉命赴浙江去实践新县制,乃把系主任的职位交给了梅思平先生的亲弟弟梅仲协先生。
至于先君之出任浙省民政厅长,并非是由金华行政专员任上直升的,另有一番曲折。在1937年,先君初始从政时,浙江省政府主席是朱家骅先生,当时他属于CC系。(注:国民党三大牌派系之一,此外有黄埔系、政学系)先君既然在政校任教六年,也是C C中人。抗战爆发后,浙江位在前线,国府乃派遣黄绍竑中将出任浙江省主席,朱先生则调为教育部长。黄将军是广西人,为桂系“前三雄”李、白、黄之一,另外两位则是李宗仁与白崇禧两位上将。在黄绍竑脱离桂系之后,由黄旭初先生出任广西省长,世人仍称李、白、黄,则为“后三雄”。可是黄旭初先生是文人,专长是为财政,与李、白之能征惯战大为不同。在那个枪杆子出政权的时代,黄旭初先生与黄绍竑中将的声势乃是不可等量齐观的。
黄将军去浙江就任之时,大力提倡游击战,当时父亲便大力反对。因为国民党军队之游击战与中共不同,多为一些散兵游勇,游而不击,抗日之成效不良。于是父亲乃挂冠求去,从浙江去了武汉,时为1938年1月。在武汉七个月后,又被蒋先生选派为浙江省民政厅厅长而回到浙江去服务,时为33岁,一直到了抗战后的1948年,即大陆易手前夕才去职。其间在黄绍竑手下任职八年,在抗战胜利后,浙府改组,黄将军内调为内政部长,由东北军系的沈鸿烈海军上将继任浙省主席,父亲在其两年任内仍然担任民政厅长。一直到1948年陈仪上将自台省主席去职后接任浙省主席,父亲才去职。因之父亲曾连续担任了十年的浙省民政厅长。浙江是蒋中正先生的家乡,蒋先生曾说,在此十年中的两任省主席都是客卿,所以父亲以民政厅长(第二把手)的地位,是在替蒋先生看家。不过在党政军三方面,父亲只管省政,党与军则另有他人负此重责。军方为长期担任浙省保安司令的宣铁吾中将(黄埔一期生),党方则为历任党部主任委员。 “父亲在《中央日报》社长任内办了两件大事”
南都:1949年赴台后,阮毅成曾担任台湾《中央日报》社社长。这是一份怎样的报纸?
阮大仁:父亲在1954年3月奉蒋中正先生之命去担任《中央日报》社长,至1956年5月去职,为时2年多。当时《中央日报》日销17万份,是国民党的党报,其社长照例列席中常委会。
1984年,父亲曾撰写《八十忆述》,其中有《我在中央日报》一篇,此书在台湾出版。在1954年时我已入初中,每逢寒暑假,父亲便会带了我每天去报社上夜班,在清晨四点才下班回家。当时我习以为常。长大后方知道报社社长通常只是白天上班,大夜班是编辑部及社论委员会之职常。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当时是一个人做两份工,日夜都上班,一天要工作将近十六个小时。此因《中央日报》是国民党的喉舌,蒋中正先生每天都要看的,父亲之前的两位社长,即为萧自诚先生与陈训愈先生,各自都只做了三四个月便下台了。而且父亲以外行人去就任,旁观者皆以为必然是三日京兆,做不久的。因此原任的总编辑、总主笔皆挂冠而去,而新任者亦难以服人。
南都:为什么《中央日报》高层人员流动这样大?阮毅成在主持报社两年间做出了什么成就?
阮大仁:1950年代上期,《中央日报》的高层人员为何如此难以稳定下来,是有其背后的故事在焉。《中央日报》的员工当时是以政校校友为主体,其新闻系第一期的校友中有一位马星野先生,他是美国密苏里大学的新闻硕士,是这个小团体的龙头老大。
在1949年以前的大陆时代,国民党在各地都办了《中央日报》,总社则在南京,由马星野先生担任总社社长。到台湾时,台北的《中央日报》即是由南京撤出者。当时人心惶惶,报社中人朝不保夕,深恐被裁员。众人乃自行创办一个晚报,以防万一,此即《大华晚报》。在迁台初期,办报最困难之处即在纸张之供应。就《大华晚报》言之,既然是《中央日报》员工们的私营同人报,举凡人员、印报机等,都可以利用日报与晚报工作时段之错开而加以使用,可是印报所需纸张则不能平白使用。大家就想出了一个变通的方法,就是先借《中央日报》的存纸,在月底收取了《大华晚报》之订购费和广告费之后,再予补买纸张归还给《中央日报》。如此,只要《中央日报》在每月购买纸张时先垫款购买《大华晚报》所需之纸张以借用,到月底便可轧平账务。如此行之久矣,倒也相安无事。可是久了乃被人举报,中央党部派人去查账,恰巧在此关键时刻,《中央日报》储藏纸张的仓库突然起火,因之一笔糊涂账就没法查下去了。党方主事者亦为心知肚明,把马星野先生调升中央第四组(今之文工会)主任,明升暗降。
在此情形下,本来都是马先生一手提拔的《中央日报》之员工,心知马先生是代人受过,乃一致杯葛各位接事之新任社长。
在1954年3月父亲奉命主持《中央日报》时,有了萧、陈两位的前车之鉴,外间都认为父亲是做不久的。可是父亲却做了两年多。这是因为报社的高级职员多为他在抗战前于南京政校教过的学生。言论方面,父亲最早是想请李士英世伯担任总主笔,为李先生所婉拒。后来又推荐黄雪邨世伯,却为蒋先生否决。这是因为黄先生虽然是湖南人,却是李宗仁将军的文瞻,他与李先生的关系,一如陈布雷之于蒋中正,此为1954年之事。
父亲是文人,有其牛脾气,乃自兼总主笔,只请黄先生担任主笔,只因主笔之名额甚多,而且位皆不高,社长有权自行任命。于是父亲乃必须白班(社长)及夜班(总主笔)兼顾,我至今还记得在寒暑假时随着父亲去上夜班时,有时见到黄先生与父亲一齐会商第二天将见报的社论文章。父亲虽然日夜上班,名义上领了社长和总主笔之两份薪水,却把总主编之月俸给了黄先生,此即黄先生是地下总主笔。
父亲在《中央日报》社长任内办了两件大事。一是发行航空版(国际版),二是出面领头组织了“中华民国报纸事业公会”,担任了第一任理事长。在父亲离开《中央日报》之后,成为该会之第一任名誉会员,并且终身成为台北市新闻评议会委员,此为由台北市的新闻团体,其中公营与私营的单位会员皆有之,所联合推举者。
阮毅成担任蒋介石秘书乃误传
南都:据说阮毅成曾担任蒋介石侍从秘书,他与蒋家父子私交如何?
阮大仁:关于父亲是否担任过蒋中正先生的侍从秘书,这个说法,可能是误传。拙作《蒋中正日记揭秘》在大陆出版时,书名及封面上所印的“蒋中正侍从秘书之子”都是出版社同人所写的。在事前社方把书名告诉了我,我曾表示希望改名,不过社方并未同意。至于侍从秘书之子的说法,则事先我并不知道。
先君在1938年7月从武汉去浙江担任民政厅长以后,其官位已高于官邸的侍从秘书之上,并且也不在蒋先生身边任职,就不可能去做他的侍从秘书。况且在1931年从法国留学回来,直到1937年抗战前夕,父亲在南京之政校及中央大学任教授,尚未从政。从政之后,先是任职浙省金华行政专员,并不在蒋先生官邸任职。因此他可能入官邸任职的时段,只有在1938年1月至7月,父亲在武汉的时间。其间他担任了3个职务,先后为:1,国民党中央宣传部秘书,部长顾孟余(未到任),次长周佛海(代理)。2,军委会政治部秘书,部长陈诚,副部长周恩来等人。3,国民参政会特务秘书(机要秘书),秘书长王世杰,副秘书长彭学沛,议长汪兆铭(精卫),副议长张伯苓。这三个职位都不是属于蒋先生官邸的。
以今已可见之周佛海日记可知,在这六七个月以内,父亲作为周佛海的下属,两个人走得很近。当时周先生兼任蒋中正侍从室副主任(主任为陈布雷先生),因之外人或有误解,以为父亲是周在侍从室之下属。殊不知父亲当时是在中宣部担任周之下属。
父亲与蒋先生算不上私交,因为两人差了一个世代。他比蒋先生晚了一辈。其实先祖父性存公在清末留学日本法政大学时与胡汉民、汪精卫、陈叔通等国民党元老同学。不过先祖父出国时年纪已32岁,比各位年长。先祖父在同盟会同志中算是比较年老的,在1928年元月前55岁时病故。因之以年龄及革命资历言之,蒋先生比先祖父要晚,却比父亲要早,各差半辈。
蒋家与我家为浙江同乡,祖籍互为邻县,即奉化与余姚同属宁绍。蒋氏父子与我家祖、父两代又同是国民党人,当然彼此知名与熟悉。但是据我所知,两家各位,除了纬国将军与先君是好友之外,蒋中正与蒋经国父子两人,他们与先祖及与先父之间都算不上有深厚私交的朋友。
南都:据说你曾将一批珍藏多年的父亲书信捐赠给浙江大学。
阮大仁:那是浙大竺可桢校长写给父亲的四封信,是我在父亲的遗物之中发现的。后来有友人转告,浙大已缺少竺可桢的手迹。因为其中有一封是竺可桢先生在1945年浙大迁回杭州时写给父亲的,邀之出任新成立的浙大法学院第一任院长,因此我才将之转送给浙大保存。
提到竺可桢先生,我倒是有一秘闻。父亲告诉我,1949年我家离开杭州前不久,蒋中正打了个电报给父亲,令他去见两个人,即陈叔通先生和竺可桢,要父亲转告蒋先生邀请之意,如果竺或陈愿意赴台,蒋先生会派专机到杭州来接驾。
竺先生当时是浙大校长,中央研究院院士,举世闻名的气象学家。更重要的,他是蒋先生的表弟。竺先生当然一口拒绝蒋先生的邀请,在1949年后留任浙大校长,并且出任了中科院之副院长(院长为郭沫若)。
陈叔通与先祖父一齐参加同盟会,是国民党之元老,他在父亲转告蒋先生的邀请时,不但婉拒,而且告诉父亲说:“如果令尊今犹在世,也会参加革命”。1949年之后,陈先生以“工商联”负责人身份参加了人民政府,是开国时六位副主席之一,与刘少奇、宋庆龄等同列。在第二届人民政府中,因为政府副主席只保留了一位,除了代表中共的刘少奇先生,其他的人即陈先生及宋庆龄女士等五位则一起转任人大副委员长。多年后陈先生在此职位上过世。
因为那批信件的写信者都在1949年以后留在了大陆,其中不乏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时身居高位的,例如陈叔通(人民政府副主席)、沈钧儒(最高人民法院院长)、马叙伦(高等教育部长)、马寅初(北大校长)、郭沫若(中科院院长)等等,所以父亲不方便将之携入台湾。1949年起,我家曾在香港住了两年,因之我不清楚这批信件是1949年父亲将之遗留在杭州,还是在1952年放在香港的。
前人后事信札中见分明
南都:这290通信札有何历史价值?请你介绍一下特别珍贵的几例。
阮大仁:古人说六经皆史也。这些信件无论是从文字内容,书法等等去看,都代表了一个已经消失的时代中的文人雅士与党政精英之间的往来情形,这在今天21世纪的中国人社会中,无论是在两岸及海外侨界,都已是见不到的了。
至于历史价值,则要以每一封信的内容去做研究。例如在陈叔通先生写给父亲的信中,有一封大约是在1947或1948年写的,力劝父亲辞去民政厅长之官职,并且在信中痛骂国民党及蒋先生。在此信中陈先生嘱咐父亲在阅后予以焚毁。可是父亲将之保存了下来,却也没有向蒋先生告发。汤恩伯在1948年把陈仪的私信转呈给蒋中正,因之使得陈仪被蒋先生拘捕,而后在台湾被处死。两相对照,可见父亲与汤恩伯为人之不同。
另外有一封陈先生写给旁人的信,信中提到当时人已离开大陆的父亲,陈先生劝他回大陆去,此为内容甚是敏感的信件。父亲晚年告诉我(大约是在1980年代中期),当时黄绍竑将军曾代表周恩来先生赴香港,与父亲及一位郑先生见面,劝他们两位回大陆去。郑先生曾任安徽省财政厅长。周总理是以马叙伦先生担任部长之单位副职招引父亲。这次会面的三个人日后之遭遇如下:
黄将军回大陆,出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之内政部长与人民政府军委会之副主席,人民政府军委会之副主席,后来在“文革”中自杀,其自杀前夕之情况今可见于程思远先生之回忆录。
郑先生去了南洋,后来是新加坡开国时之财政部长。因为美国《时代杂志》刊出了一条消息,指称他在印尼的银行里有大笔美金存款,他连夜赶到李光耀总理家去做解释,李先生拒绝开门,两人隔着门对话,郑先生回家后乃举枪自杀。他有四个儿子,其中一位后来做到了新加坡的教育部长,当时他曾来我家拜访先父。
父亲去了台湾,后出任了国民党的高级职务。在“总统府国家安全会议”副秘书长职位上退休,在1988年秋天因病去世,享年84岁。
以上有关陈叔通先生几十封信中的两封信之历史价值,只是我举出的一个例子。这些信件中不少具有文史价值,将来需待专家去做调研。
南都:除了历史之外,你对书法也颇有研究,请从书法的角度谈谈这批信札的价值。
阮大仁:在这些写信者里,其中有几位是书法名家,例如:沙孟海先生、潘伯鹰先生、丰子恺先生、马叔伦先生等人。一般来说,那一个时代的文人雅士之信函,不论从书法及文字内容去看,在今日这个世代都可以说是高妙的。这是代换时移、文风改向之结果。
在这些信函中,从书法来说,我特别欣赏沙孟海先生的那一封信。沙先生在民国的政界中是朱家骅先生的亲信。抗战时,朱先生在重庆屡次担任国民党之组织部长与国府之教育部长,乃把沙先生推介给侍从室的陈布雷主任。蒋、陈及沙都是浙江宁波府人,是小同乡,因之沙先生也一度入蒋之幕中。抗战胜利后,经由陈与朱之安排,沙先生曾一度回到杭州,在先父主管之民政厅挂名做了三个月的事,后又去南京追随朱先生。在写此信时,朱先生是教育部长,此为,沙先生代替朱先生回信给父亲,婉拒父亲代表邵斐子教授所提的一个请求。邵教授是前任浙大校长,此时因为缺钱,想把手中的藏书卖掉。父亲乃代之向朱先生求援,沙先生才会代朱先生回信说教育部当时缺此经费。这封信从书法的角度看,是与世人所常见的沙先生之书迹不同,通常所见都较为大些,这是我所见过沙先生小字行书精妙自然的佳构。
阮毅成:政、学、文一生
阮毅成(1904-1988),字静生,号思宁,浙江余姚人。1927年毕业于上海中国公学政治经济学专业,翌年赴法国留学,获国家法学硕士学位。1931年归国,先后在南京的政治学校(今台湾政治大学)与中央大学(今南京东南大学)法律系任教,并出任政治学校法律系主任。
阮毅成原本文人出身,却在机缘与时局的双重作用下,走上从政的道途。1937年,阮毅成奉命担任浙江省第四行政督察专员,在浙省推行“新教制”。1938年7月,又被蒋介石选派为浙江省民政厅长,时年仅33岁,成为彼时最年轻的民政厅长。阮毅成在浙省民政厅长职位上连任十年,直到1948年前夕方才去职。抗战八年之中,阮毅成还一直身兼浙江大学的校务委员。
1949年之后,阮毅成一家避往香港暂住。1952年举家赴台。定居台湾以后,阮毅成先后担任《中央日报》社社长、国民党中常委、中山学术文化基金会总干事等国民党的高级职务,1988年秋天因病去世,享年84岁。
和那个时代的士人一样,阮毅成兼具多重身份,既是国民党内的高层官员,又是颇有声望的学者和文人。阮大仁说:“从父亲在杭州读中学起,便以文章称名于世。目前可知他写的书籍,尚有53本。”除了法学和政经学专著,还有《从诗后到南山路》、《彼岸》、《大江南北》、《毅成诗稿》等散文、诗歌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