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历史学家周传儒在谈到一门学科的史料问题时说:“近代治学,注重材料与方法,而前者较后者尤为重要。徒有方法,无材料以供凭借,似令巧妇为无米之炊也。果有完备与珍贵之材料,纵其方法较劣,结果仍忠实可据。且材料之搜集,鉴别、选择、整理,即方法之一部,兼为其重要之一部,故材料可以离方法而独立,此其所以可贵焉。”[1]具体到中国现代文学,史料的发掘与整理也是学科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近些年来,随着现代文学学科的不断发展与完善,现代文学史料越来越受到重视。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樊骏先生就发表了《这是一项宏大的系统工程——关于中国现代文学史料工作的总体考察》系列文章,总结了现代文学在史料方面的问题与成果。经过20多年的发展,除了史料的整理与发掘外,在理论方面,已经有学者提出要建立现代文学史料学,并且取得了初步的成果。[2]
由于近代出版印刷事业的发达,有关现代文学的史料浩如烟海,除了与现代文学直接相关的文学期刊与报纸之外,还存在许多边缘性刊物,这些刊物遗留了大量现代文学发展的“痕迹”。这些“痕迹”因为是在边缘性刊物上展现,所以很少受到学界关注,但是对于整个现代文学学科的发展而言,又具有不容忽视的作用。李怡先生曾注意到作为边缘性刊物的“地方性文学报刊”,他认为:“反映地方性知识的地方报刊在将来可能不仅仅是我们主流报刊研究的补充和陪衬,而它们的学术意义本身就可能获得进一步的提升,地方所包含的‘主体价值’可能得到新的发现。”[3]文中提到的地方性文学报刊,如《大声日报》《中国学生导报》相对处于边缘位置,但作为现代文学史料亦自有其价值。循此思路,我们认为除了地方性文学报刊外,民国中学校刊的文学史料价值也应受到关注。
民国时期大学与中学之间的界限并非泾渭分明,而是互通往来,尤其是师资的上下流通,在大学与中学之间相当普遍。许多现代作家都曾在大学与中学里教书,如周氏兄弟、钱玄同都曾在家乡浙江的中学教过书,朱自清未到清华任教之前更是在好几所中学任教,叶圣陶既是现代作家又是中学教育家,由中学而大学,由地方而中央,是许多现代作家的人生轨迹。受战乱时局影响,从大学到中学任教的现代作家也不乏其人。这些作家的行迹在一些中学校刊里面有直接的记载,这些是第一手材料。此外,许多现代作家在中学时就已经开始文学创作,有些还主持编辑学校的刊物,他们的许多文学作品,甚至处女作就发表在校刊上,钩沉这些中学校刊,有时能发现佚文并了解他们早期的创作。如张爱玲早年就读的教会中学——圣玛利亚中学,曾办过一本英文校刊《凤藻》,张爱玲在上面发表多篇文章,这些史料对推进张爱玲研究很重要。新文化运动兴起于大学而波及到中学,新文学要想取得成功,中学教育不可忽视。新文学作家甚至自己创办中学,如夏丏尊、朱光潜、朱自清、丰子恺等参与创办的春晖中学、立达学园。更为普遍的方式是新文学作家到中学讲演,用新的语言、思想观念影响中学生。许多中学校刊专辟一栏介绍名人讲演以及登载演讲稿。大部分中学校刊都有文艺一栏,文艺栏里登载的是师生们的文学创作,这些新旧不一,体式不同的文学创作,可见出当时新文学的接受程度,也是考察中学校园文学生态的直接样本。
学界已有学者关注到中学校刊的文学史料价值,谢泳先生对史料的搜集和利用极其关注,他在长文《建立中国现代文学史料学的构想》中提到:“注意过去中学校刊与中国现代作家的关系,比较容易得到作家早年文学创作的史料和早年文学教育的背景材料。还有一种史料来源是那个时代的中学生毕业,时有在毕业纪念册上写文章留念的习惯,所以我们在收集相关作家的史料时,同时也要留心他们学校当时是否印刷过相关的出版物,如果有,一定要注意查阅。现在我们还没有一部中国早年中学校刊和纪念册的目录,所以这方面的史料很不容易得到,这些校刊和纪念册都属于不定期的零散出版物,以后最好能从和这些学校有渊源关系的学校中去寻找相关线索。”[4]这里蜻蜓点水地提到了中学校刊与中国现代作家的关系。具体而言,正如上文所说中学校刊因与现代文学的种种关系,其文学史料价值还有待深入发掘。下文将以具体事例,从中学校刊的基本情况、佚文与佚事、校园文学中的“新”与“旧”三个方面论述中学校刊的文学史料价值。
一 中学校刊的基本情况
所谓中学校刊,主要指由中等学校出版的刊物。从编辑者看,包括由学校主持编辑的校刊、年刊、纪念册、学校一览,还包括由学生社团和班级组织编辑的学生刊物和教师编辑的刊物;从内容看,既有囊括各类校闻校事的综合性刊物,也有纯文艺刊物;从出版周期看,有定期的周刊、旬刊、半月刊、月刊、季刊、年刊,也有不定期的刊物。总之,中学校刊是一个较笼统的说法,包括所有由中学(包括只有中学等级的师范学校)出版发行的刊物。
自1905年清政府废科举、兴学堂以来,全国各地新式学堂蜂起。1911年辛亥革命后,民国新建,学堂纷纷改为学校,并确立了新的学制系统。中等教育的教育宗旨、课程设置、师资要求、学生条件都有了新的变化。1928年国民党打倒北洋军阀,定都南京,结束了军阀分裂的局面,统一了中央政府,开始实行党化教育,在教育方面也有了更多的规制。相对稳定的局势,促进了教育的发展,此时的中学基本都办有自己的校刊。民国时期的中学数量远远超过大学,中学校刊的数量也非常的庞大。以长沙明德中学为例,1936年5月30日《明德旬刊》(第13卷第4期)上的《本校刊物考补及其他》(续)一文中有《本校刊物年表》:
时间
刊物
1913
《乐群》第1期
1914
《乐群》第2期
1915
《乐群》第3期
1919
《明德周刊》第1—26期(?)
1921
《明德半月刊》8号
1922
《明德半月刊》9—?号、《湘君》第1期、《汉口明德大学年刊》
1923
《明德半月刊》?—20号、《湘君》第2期、《明德中学校一览》
1924
《明德期刊》凡4卷、《湘君》第3期
1925
《明德中学校概览》
1927
《二十四周年纪念特刊》
1928
《明德季刊》1卷12期
1929
《明德季刊》2卷12期、《明德旬刊》1卷
1930
《明德旬刊》2卷3卷
1931
《明德旬刊》4卷5卷
1932
《明德旬刊》6卷7卷
1933
《导报》、《明德旬刊》8卷、《三十周年纪念特刊》、《海沫》、《狂潮》、《长沙文艺》、《四二班刊》、《趣报》
1934
《明德旬刊》9卷10卷、《明德附小》、《高八》、《我们周刊》
明德中学由谭延闿、胡元倓、龙璋等于1903年创办,黄兴、张继、吴芳吉、刘永济、刘朴等曾在此任教,素有“北南开、南明德”之称,是民国时期非常著名的中学。由上表可知,民国以来明德中学的校园刊物层出不穷,种类尤多。其中有校刊,有班刊;有综合刊物,有纯文艺刊物;有教师编辑的,有学生自办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如《乐群》《湘君》这些刊物与现代文学关系颇为密切,持续时间最长的《明德旬刊》也记载了不少现代作家的文章与行迹。《乐群》里的文章:“因为时代关系,文则古,诗则唐,词则宋,说部则林琴南。无半篇‘的吗啦呀’、‘何处是我的归宿’,无标点,好的连圈。谈丛一栏——纲——颇能打破道学面孔,然尚存古式的名流才子气,谑而不虐,雅而不俗,并不能如鲁迅所说,化为泼皮,一顿瞎闹。”[5]可见早期中学刊物一斑。《湘君》上的文章多以文言与古典诗词为主,《湘君》上的“诗分三种:一曰道地古诗。如校长、刘永济、刘朴、吴宓诸先生诗;二曰吴氏之所谓解放体诗,学生学者甚多;三曰用诗韵之韵的白话诗。”[6]《湘君》创刊号上刊有吴芳吉的《吾人眼中之新旧文学观》,可谓直接参与了新旧文学之争。以明德中学为例,我们可以推想民国时期中学校刊数量之多,这些刊物与新文学亦有诸般关联。
大多数中学校刊的存在时间较短,尤其是北洋军阀时期,时局动荡,军阀混战,教育经费无法保证,时常欠薪,学校的刊物因资金缺乏的缘故,常常无法继续,因而有些校刊维持不了几期就中断了。办刊较长的主要集中在1928年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国民党开始注重对教育的管理,公立中学的教育经费有了保障,私立中学募集资金的渠道扩大,办学经费也较之前有所缓和。这时中学校刊的种类增多,刊物持续时间也更长。如苏州中学出版的《苏中校刊》创刊于1928年3月1日,就目前笔者所见,至1937年4月尚在出版,持续出版了近十年。这类持续近十年,到今天还能保存下来的中学校刊,较为罕见。
民国时期的中学从经费来源可分为公立中学、私立中学和教会中学。从学生构成看,有女子中学、男子中学和男女同校的中学,不同种类的中学,校刊也会有不同之处。教会中学因是西方教会创办,校刊也较西化,里面往往有中英两个版面,关于宗教文化方面的版面较多,如《苏州晏成中学季刊》就是中英两个版面。中学校刊的类型主要有综合性刊物与纯文艺刊物两种。综合性刊物包括很多栏目,如《苏中校刊》就包括论著、演讲、文艺、笔记、统计、专件、校闻、杂俎、附录等等,这些栏目不是固定的,会根据具体的情况增删。有的校刊文艺占有较大版面,如《南京私立中华女中校刊》分言论、教育、讲演、翻译、小说、著述、课艺、文苑、词、戏剧、杂俎、校闻、大事记等。一般而言,综合性校刊都会有文艺栏目,大部分校刊也都有讲演栏,这与民国时期讲演风气之盛有关,校闻栏里则常有现代作家的行踪。纯文艺刊物在校刊中较少,明德中学的《湘君》是纯文艺刊物。
民国时期的中学校刊因为很多是地方所办,有些连省会城市也不是,再考虑到纸张质量和印刷技术的问题,要保存下来相当不易。当年明德中学的学生想考查本校刊物的历史,那些刊物就已经很难找全,“年头的数目不到四十,本校的刊物就用着考,许是有点滑稽,严重点,简直说不过去。四十年间的世事,当然有不少的变更,然而五年以前的东西,本校图书馆就找不出,恐怕不能不说那是从前管理的人疏忽的错误。”[7]这些刊物今天零星的保存于各地方档案馆和图书馆、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南京大学图书馆等地方,其中一部分已经电子化,大部分还有待整理发掘。
二 中学校刊中的“佚文”与“佚事”
如上文所言,现代作家与中学有非常密切的联系,这与他们早年的教育背景以及之后任教于中学等因素有关。许多现代作家在中学期间就已开始文学创作,参加文学活动,他们早年的文学行迹往往记录在校刊上,要了解这些作家早年的创作和思想就必须关注他们早年就读的中学所办的校刊。这些校刊上可能会有他们的佚文和佚事。
目前学界已有学者将目光转移到中学校刊,上文提到张爱玲早年发表在圣玛利亚中学《凤藻》上作品的发现就是一个例子。此外还有孙犁早年就读的保定育德中学,他的处女作就发表于《育德月刊》。孙犁曾在答《文艺报》记者吴泰昌的提问时说:“我写的第一篇小说,发表在保定育德中学的校刊《育德月刊》上,时间大概是一九二九年。”[8]实际上,孙犁在《育德月刊》上发表了五篇作品,分别是小说《自杀》《孝吗?》《弃儿》《麦田中》和剧本《顿足》,这些佚文的发现“可以窥知孙犁的知识储备和他的思想境界,这是全面地研究孙犁的人生之路、文学之路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料。”[9]又如凌叔华早年就读于直隶第一女子师范学校,有学者钩沉了该校校刊《直隶第一女子师范学校校友会会报》,发现凌叔华在“五四”之前的19篇佚文,这有助于我们了解凌叔华早年的创作和人生轨迹以及新文学女作家“浮出历史地表”之前的创作风貌。[10]还有梁宗岱早年就读广州培正中学,该校是一所教会中学,梁宗岱在此就读时发表了多篇文章,有些多与宗教有关,如《夏令儿童圣经学校与儿童文学》(载《一九二一年广州培正学校青会夏令服务团报告书》)、《檀德及其神曲》(载《培正青年》2卷9号,1923年3月21日),这些是了解梁宗岱早年思想的重要材料。[11]现代作家基本都受过中等或高等教育,像沈从文那样只念过小学的作家很少,那么新文学作家在接受中等教育时,中学校刊上或许记载了他们的创作和文学活动。就此而言,除了佚文佚事的钩沉之外,中学校刊对了解现代作家早期的创作与思想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民国时期的中学与大学常常互通往来,新文学要想在与旧文学的论战中站稳脚跟,除了大学之外,中学也是必争之地。正如反对新文学的“学衡派”以东南大学为据点,与北京大学的“新文化派”论争一样,在中学同样也存在新旧文学不同观念。新旧两派都想获得中学生的认可,希望在他们还未进入大学之前,正处在人生观、世界观形成阶段之时,就对他们施加影响。那么,在中学势必也会有新旧两派的文化活动。最主要的方式就是到中学任教和讲演,他们的文学活动在中学校刊中有最直接的记录。胡适是新文学的倡导者,除了在大学提倡之外,他常常也去中学讲演。1928年2月24日至27日,胡适应苏州中学校长汪懋祖之邀到苏州讲演。他的两次讲演分别在《苏州女子中学月刊》和《苏中校刊》中有记载,1928年3月15日的《苏中校刊》校闻栏有一则短讯“胡适之博士来校演讲”:
胡适之博士,近来在沪讲学。本校汪校长,与适之先生原系旧游。闻讯之后,特电请来苏,二月廿四日下午,在女中讲演,廿五日上午九时在本校讲演,讲题为《我们的生路》。听众约八百余人,博士对于欧洲近代文明主要点科学及民治,尤为发挥尽致,听者莫不动容云。(讲演录另载)[12]
这两次讲演的演讲稿《胡适之博士演讲录》、《我们的生路》登在这两种校刊上,经查阅为胡适的佚文,笔者另有专文论述。这两次讲演确实达到了胡适传播新思想、开启民智的目的。后来成为国际著名物理学家的吴健雄当时在苏州女中读书,她听了胡适这两场讲演,深受影响。胡适曾在日记中记载吴健雄给他的信:“你的讲演最动人,最有力量。……譬如说,我听到了你那次在苏州女中的演讲,受到的影响很深。后来的升学和出洋,都是从那一点出发的。虽然我是一个毫无成就的人,至少你给我的鼓励,使我满足我自己的求知欲,得到人生的真正快乐。”[13]胡适在苏州的讲演,因他的日记未记,所出的几种胡适年谱均未细述,所以今人所知甚少,但因为中学校刊的详细记载,并且登有他的讲稿,我们才能还原他当年的情形。苏州中学时常请学界名流到校演讲,校刊专辟一栏登载演讲稿。除胡适外,还刊有陈去病《我国文学革命的经过》[14]、欧阳予倩《中国音乐与中国歌剧》[15]、吴瞿安《对于中学国文的我见》[16]、张君劢《玄学的人生观》[17]等等,这些文章都是“佚文”。其他中学的演讲还有丰子恺在松江女中谈美,[18]夏丏尊在宁波效实中学演讲。[19]这些佚文佚事在中学校刊中有详细记载,而尚未被研究者注意,值得关注。
新文学提倡者希望在中学发挥影响,维护古典文学的文化保守主义者也希望得到中学生的支持。一些中学校刊中,留有文化保守主义者的踪迹。吴芳吉1920至1925年在长沙明德中学任教,期间办有纯文艺刊物《湘君》,登载古典诗词,与《学衡》杂志同声相应。吴芳吉、刘永济、刘朴围绕在吴宓主持的《学衡》杂志周围,他们在明德中学进行古典诗词创作,校刊上时常登有他们的诗作,影响至学生,导致学生的创作也以古典诗词为主。吴芳吉的一些名作就刊在《明德旬刊》上,如《别白沙油溪少年》(第5卷第6期,1931年11月21日)、《巴人歌》(第6卷第6期,日期不详)。以明德中学为中心,师生之间常有诗词唱和,登高怀远,把酒吟诗,他们过着传统文人的生活。1935年10月20日,吴芳吉逝世一周年,《明德旬刊》出版了《吴碧柳先生纪念专号》,载有桂多生《纪念吴碧柳先生前言》、章东岩《纪念吴碧柳》、刘朴《吴芳吉传》、郑扬新《吊吴碧柳》、刘朴《白屋先生墓表》、张鹤仙《梦白屋诗人》并序、承方《随笔》、周味道《吊吴碧柳先生》、王光益《过楚词亭旧址》、刘朴《祭吴碧柳文》,这些史料对吴芳吉的生平与创作的研究有重要价值,目前未被研究者注意。“学衡派”的核心人物吴宓也曾在《明德旬刊》上发表文章,如《晚晴集》,柳诒徵在《明德旬刊》上刊发了很多古典诗歌,在南京与长沙之间往来唱和。
中学校刊中有时还能打捞到一些现代作家的书信,如《明德旬刊》1930年第1期载有《校友欧阳予倩在粤近况》一文,文章首先介绍了欧阳予倩的经历,“近年余受广东政府之聘,主持戏剧研究所,以期改良戏剧,月出杂志,虽叠遭政变,出版如故。近自粤垣致函校长,述其近况颇详。因亟录之,并就校长所示君之人品经历,重述以告读者。”[20]这是一封佚信,文字不多,照录于下:
靖师赐鉴敬肃者,倩旅粤一年矣。六阅月中,战事起伏,局面至今未定,戏剧研究所饱经波折,一度停办,前功尽弃。自十八年七月一日起,恢复以来,迄今半载,在风雨飘摇之中,虽无十分显著之成绩,进行未尝稍懈。目下学生演剧已有十二次,杂志已出至第六期,每期均寄明德,不知均得达否?周刊于停办前曾出十余期,停办后由恢复至今又出至近三十期,现已着手发刊丛书,一小部分两月内可以出版。目下正设法建一小小剧场,但求时局无骤变即可望成。倩立意走一步算一步,社会虽极麻木,决不能无反应也。广州社会一般人对于吾所怀疑甚深。近来已渐能认识中央党部。近亦有同样计划,有书聘倩北旋,未能往矣。预计再办一年必能略树基础,拼苦捱耳。明德去岁情况如何?新校是否已建?深以为念。
吾师康健否?头晕想未再发。彦九弟亦久未通书,倩实太忙,帮手太少,一切皆总揽之。近以病足家居得稍闲暇。日来渐愈能出门矣。久疏问候,思忆为劳,临颖神驰,有如饥渴, 专肃敬叩。予倩谨上。一月二十五日。
欧阳予倩是明德中学校长胡子靖的得意门生,早年毕业于长沙经正学校,经正学校后合并于明德中学,此信叙述了欧阳予倩在粤办戏剧研究所的艰难,是研究欧阳予倩的重要材料。像欧阳予倩早已离开中学,但因为中学里尚有当年的师长,所以与当年就读的中学仍保持联系,中学校刊对于这些知名校友的行踪也常常报导。
现代文化名人与现代作家的行踪时常出现在中学校刊中,研究者很少注意,这些作家的年谱也未记载。散落在中学校刊中的史料,对于了解作家的全人全事有所助益。如《广东省立一中校刊》有一个栏目专门登载学生的日记,其中1935年1月28日有几则关于胡适南下接受香港大学名誉博士学位的日记,其中一则为《胡适之来校观光》:“中国新文化运动之先驱者胡适先生,在昨日由港抵省,并且在是天饭后中的时间,和霍校长联袖而来到校中观光,我算来也是可幸,得而亲睹这位鼎鼎有名的学者底芝颜,……不过,近几年来的胡适之先生颇得了不少人不良的评,在他个人的光荣史中占上了不少的污点,据一般人说是胡适之先生的思想比前变向得多,这或许是他个人的环境使然,也许是受于外界的引诱所致,但是,他从前有多大的著作和对于中国学术界有点贡献也还要羡慕他,原谅他。”[21]胡适在香港发表了不当言论,到广州受到攻击,原计划在中山大学讲演,后来取消,只能跑到广东省立一中参观,在一中亦未受到学生欢迎,有学生日记中写道:“昨抵此间,情形殊为冷落,各校原定请其演讲者亦宣告停止,闻同学言,伊是日曾到本校一行,同学中有讥之者。噫!博士今多一博士头衔矣,然声价则反低千百倍,而为士林所不齿!”[22]“他不说广州是南中国的文化中心,而说香港,显是向英政府歌颂,替帝国主义宣传,他说这种话,是否出于良心?我以为他的良心一定是给香港大学奉赠的博士荣衔蒙蔽了。”[23]由这几则学生日记,我们可以知道,1935年1月9日胡适抵广州后被中山大学取消讲演,下午在广东省立一中校长霍广河的陪同下,参观了一中校园,但并未得到学生的夹道欢迎,同学中反有“讥之者”。由是观之,要全面了解一个作家,尤其是做一个人的年谱时,中学校刊上常有第一手材料,这些可以更加完善一个人的生平事迹。
三 校园文学中的“新”与“旧”
1917年胡适倡导新文化运动,提倡白话文学,力行新诗创作,可谓古今文学之大变革。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燕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北方高校中,新文化声势浩大,由大学起源而波及整个社会。白话文及新文学也渐渐得到体制的支持,1920年教育部规定各国民学校将一二年级的国文改为语体文。在胡适等新文化人的倡导下,新思潮影响至中学校园。随着时间推移,新文学在中学校园文学中的比重不断加大。但是,与东南大学的“学衡派”维护古典文学一样,中学校园同时也存在大量古典文学创作。这些创作并不一定与新文学针锋相对,而是作为一种古老文学的遗传,在新旧交替之际表现出来的余韵,这里显现的更多是传统文人诗酒唱和的情怀。中学校刊里的文艺作品,新旧杂陈,旧体的诗词歌赋,新体的小说、新诗、散文、话剧都有包罗。大量的中学校刊记录了民国时期中学校园的文学创作,这些文学创作丰富了我们对民国时期新旧文学在中学校园的历史认识,这也是中学校刊文学史料价值的又一体现。
受新思潮影响,中学校园开始提倡新文学写作。与此同时,中学校刊上登出了大量的新文学作品,尤其北方的中学开风气之先。以南开中学所办校刊《南开高中学生》为例,该刊有文艺栏,分散文、小说、诗歌,就笔者所见的1933年第1卷2—5期、1934年第1期(刊名改为《南开高中》)以及《南开高中学生三十周年纪念特刊》而言,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新文学,没有一首旧体诗词,也没有一篇古体散文。这与南开校园思想开放,崇尚新风有关,而且平津两地互相影响,新思潮很容易在此生根发芽。诗人穆旦、小说家吴讷孙亦有文学作品在该刊发表,这是他们文学起步的地方。其他中学校刊很少有像《南开高中学生》那样只登载新文学,或者说很少有中学像南开中学那样有浓厚的新文学氛围。大多学校都是新旧参半,既有趋新的新文学,也有守旧的古典文学。校刊上登载的文艺作品也是新旧兼备,有些还以古典文学为主。私立南京汇文女子中学主办的《汇文校刊》,文艺栏包括诗词曲选、小说、戏剧等,其中诗词曲主要是古典诗词,偶尔才有一两首新诗,如第1期载诗43首,古典诗41首,新诗仅2首,小说与戏剧则全是白话新文学。[24]
中学校园里提倡的新文学写作,势必会影响其对新文学的批评。中学校刊中有很多谈及新文学的文章,这些文章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学师生对新文学的态度与评价。通过这些文章,我们可以看到新文学在中学校园内的接受和传播程度。1935年《明德旬刊》上有篇署名“小匏”的文章《五四新文学运动之起源及其演变》分两期连载,文章分为十节:一、前言;二、怎样产生了五四运动;三、什么是文学革命;四、文言文在挣扎着;五、破坏后的建设;六、五卅与革命文学运动;七、九一八前后的巡礼;八、所谓大众语;九、最近文坛的鸟瞰;十、结论。[25]从这些节的划分,大致可以看出新文学的流变。1930年代中期,对新文学的总结尚处在发生期,虽然大学已开设新文学课程,有关新文学的研究著作也有一部分,但这是发生在上层知识分子当中。只有当中学也出现了这类总结新文学的文章,才足以展现新文学对中学校园文艺的影响之大,才足以说明新文学之深入人心。
校园演剧一直是新文学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学校园演剧会影响到社会上的演剧活动,对话剧艺术的提高有着重要作用。中学校园演剧还会培养学生对新文学的认可和支持,通过实际的演剧活动,参与新文学的建设。中学校刊上有文章谈到校园演剧,如浙江省立杭州高级中学的张来泰在《杭高剧社的过去和现在》一文中,首先详述了校园剧的历史:“中国学校剧的发源可以说是随话剧运动同时俱进,最早春柳社的戏剧,便由一班留东学生为主体。‘五四’运动以后,学校演剧随新文化运动而抬头,爱美剧运动,更是以青年学生为骨干的学校剧运,民国十六年,国民革命军兴,到处举行军民联欢大会,学生演剧复兴,上海的文艺戏剧亦因之而博兴,更以各大中学生组成之南国社,复旦剧社,戏剧协社,辛酉剧社,摩登剧社等为中心,他们以学校戏剧运动为任务,虽立学校剧之意义与学校剧运之再度估价,直至目今大众剧运动亦仍发动于大中学生之群,自‘九一八’‘一·二八’事变以后,全国各地以演剧作国难之宣传者更多,而尤以学校剧团为主干;至于中国南北戏剧运动主干人物,仍不外操于几个戏剧学校:如‘人艺’‘艺专戏系’‘南国艺院’等学生之手,所以说中国话剧运动,一向是以学校剧为其骨干的。可以说,没有学校剧运,中国戏剧运动不会有大的开展,因此,学校剧在中国的特殊估价于此可知了。”[26]接着又详细介绍了杭高剧社的历史,过去演出的剧目,其中有《湖上的悲剧》、《苏州夜话》、《南归》、《卓文君》、、《回春之曲》这样的名剧改编,也有自编自导的如《本地货》、《走私》、《东施效颦》、《私生子》、《学士衣》、《金宝》等,最后认为“戏剧的空气,好像时序给我们带来的春意一样,渐渐的浓厚起来,这就是表示,大家都能够了解戏剧艺术的长处,这的确是戏剧前途的好现象。”[27]教会办的北京潞河中学校刊《协和湖》1935年11月第2期刊文《学校剧团走向那里去》,从学校剧团存在的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学校剧团演剧的功效三个方面,全面细致的分析了当时学校剧团的演剧活动。[28]
北京和杭州是文化发达的大城市,新文化的风气很容易传播,再看看地处偏远的汕头一中,也很重视校园演剧,其校刊《汕头市立一中周刊》上就刊有《为繁星剧社征求社员文》一文,呼吁同学加入话剧社团。[29]正如上文所言“没有学校剧运,中国戏剧运动不会有大的开展”,校园演剧的重要性可想而知,然而目前学界对校园演剧的研究并不充分,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对原始材料的掌握不够,中学校刊对校园剧社的演剧活动有很详细的记录,很多校刊都刊有剧本,这些是进一步研究校园演剧的重要史料。
1930年代中期关于要不要在中小学实行“读经”和使用文言文的问题,直接涉及到中学国文教育,也关涉到新旧文学论争。这一事件与中学休戚相关,中学校刊中多有讨论,通过这些讨论可以看出中学生对“读经”的态度,同时也反映他们对新旧文学的评价。实际上,这次讨论的发起者就是苏州中学校长汪懋祖,1934年5月《苏中校刊·语文专号》上刊有他发表的文章《禁习文言与强令读经》,提倡文言与主张读经,发动了一场全国性的大讨论。[30]湖南省立常德中学的学生认为:“读经是不合时宜的,读经是没有价值的,而且时间上也不容许我们的。那么硬要勉强的把它抬出来做什么呢?我想是一般当局者,看见近来一般青年的思想,渐渐地趋于新潮流,对于自己的暴虐的行为,不时的要发出反抗的呼声,自己不能把他禁止,于是觉得自己的位置,有不能保持长久的危险,只好用一条无形的线——一条汉武帝和清世宗高宗曾用过的线,利用儒书,独尊孔教,来缚在青年的脑筋上,使他们不能自由思想,锁住他们的心,使他们的感觉不灵,这样,自己的地位才可保持长久,自己的子孙才可以世袭。”[31]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成长起来的中学生,已受到启蒙思想影响,要想思想开倒车继续返回读经时代,在他们身上已经不能施行。[32]这些材料最直接的反映了中学生对新文学的思想状况,也反映了新文学在中学生中占据了相当的地位。
上文已经提到中学校园文学并不仅仅是新文学,旧文学也占据了很大部分。在老师的倡导下,很多学生进行的是古典文学创作,有些学校古典文学更胜于新文学。长沙明德中学因为倾向于“学衡派”的吴芳吉、刘永吉、刘朴在此教学,办的纯文艺刊物《湘君》提倡古典文学,校刊《明德旬刊》创刊于1929年10月10日,其中设有诗词一栏,这里面发表的诗歌主要是旧体诗,新诗只有极少数几首,旧体诗词的写作几乎持续整个刊物过程。苏州历来人文荟萃,民国时期是南社雅集的主要地方,通俗文学也很发达,是座文人气很重的城市。苏州中学的古典文学氛围相当浓厚,学校曾经聚集了像钱穆、吴梅等古典文学大家,他们在这里教书,诗酒唱和。《苏中校刊》第1期就载有他们连诗的盛况:
腊月二日松岑先生招饮,作消寒第二集,同席者云南孙少元(光庭)、义宁陈彦通(方恪)、平湖屈百刚(爔)、无锡钱宾四(穆)、吴县吴瞿安(梅)、黄若玄(觉)、同邑费仲深(树蔚)、陈雅初(旭旦)分韵得如字,除夕前一日补作。(颖若)
天放先生吴中居。朋樽文宴多清娱。消寒九九踵故事。年年佳话添吴趋。今年雅兴复不浅。末座乃拉鯫生俱。鯫生客吴未三月。吴中名宿过从疏。今日何日德星聚。谈吐一席纷琼琚。滇南一老山泽癯。(元少)飘然鹤发长髭须。先世忠迹手一卷。(君携先世忠义手卷索题)惜我未能题其图。吾乡诗人首金费。长房笔力追大苏。(仲深)毕竟乡人重乡里。关心风景先分湖(君颇询及分湖风景)义宁公子来徐徐。(彦通)散原家学霏玑珠。山魈木魅供谈俎。赣州风土要问渠。(席间谈赣俗鬼怪甚详)粤海归来季子吴。(瞿安)劫火幸免殃池鱼。(今冬粤难作君已先一月归)求学谁如穆父劬。(宾四)上窥周秦下宋儒。此外黄屈亦胜吕。季方年少更名驹。(雅初)情来兴往酒三叠。旧识新知人一炉。拈韵分詠倚马待。独我搁压经旬余。金谷酒数古有例。后至得无防风诛。歳云暮兮未一字。逃诗况味究何如。逃诗到底岂逃得。火速具草为追逋。诸债未了了诗债。记取明朝即岁除。[33]
这样一种诗酒氛围影响到校园文学,学生竞相仿作,师生之间亦有诗歌唱和,校刊中刊载的大多为古体诗词与散文,文言小说也不乏见。[34]
民国时期中学校园文学的“新”与“旧”,在中学校刊中有较完整的体现。如明德中学与苏州中学的校园文学古典为主,南开中学则全是新文学,无古典文学立足之地,其他大部分中学的校园文艺则是新旧兼有,大体上诗词以古典占多,新诗较少,小说、戏剧、散文则以新文学为主。新旧文学在中学的反映,或许更能代表新旧文学被社会接受的程度。大学是开风气之地,而中学则是建设的重要环节。从中学校刊上的校园文艺来看,新文学自倡导以来,不断被接受和创作,但并未能够完全取代古典文学,即便是后来新文学取得完全胜利,如胡适所言早已过了讨论期进入建设期,古典文学在中学校园仍旧拥有大批创作者。中学校刊是这些文艺创作的载体,通过这些校刊我们能够窥见当时中学校园文艺的生态,同时也可以说这些文学史料展现了民国文学的丰富形态。
[1]周传儒:《甲骨文字与殷商制度》,上海:开明书店,1934年版,第1页。
[2]参见刘增杰:《中国现代文学史料学》,上海:中西书局,2012年版。
[3]李怡:《地方性文学报刊之于现代文学的史料价值》,《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0年第1期。
[4]谢泳:《建立中国现代文学史料学的构想》,《文艺争鸣》2008年第17期。
[5]乎子:《本校刊物考补及其他》(续),《明德旬刊》第13卷第1期,1936年4月10日。
[6]乎子:《本校刊物考补及其他》(续),《明德旬刊》第13卷第1期,1936年4月10日。
[7]李汉光:《本校刊物考》,《明德旬刊》第10卷第4期,1934年11月20日。
[8]孙犁:《孙犁全集》第六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页。
[9]刘宗武:《孙犁与〈育德月刊〉》,《新文学史料》,2014年第2期。
[10]参见马勤勤:《凌叔华在直隶第一女子师范学校事迹和佚作考》,《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4年第5期;马勤勤:《“浮出历史地表”之前的女学生小说——以〈直隶第一女子师范学校校友会会报〉(1916—1918)为中心》,《文学评论》2014年第6期。
[11]参见郑振伟:《梁宗岱先生中学时期佚文琐谈》,《百色学院学报》2011年第1期。
[12]《胡适之博士来校演讲》,《苏中校刊》第2期,1928年3月15日。
[13]《胡适全集》第29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420页。
[14]陈佩忍讲,卢则文记:《我国文学革命的经过》,《苏中校刊》第4期,1928年4月15日。
[15]欧阳予倩讲,陆长康记:《中国音乐与中国歌剧》,《苏中校刊》第7、8期,1928年6月1、15日。
[16]吴瞿安讲,汪联煜、陆长康记:《对于中学国文的我见》,《苏中校刊》第9期,1928年7月1日。
[17]张君劢先生演讲,任禹成笔记:《玄学的人生观》,《苏中校刊》第11期,1928年10月16日。
[18]丰子恺讲,葛邦复、吴馥臻记录:《丰子恺先生演讲“美”》,《松江女中校刊》第5期,1929年5月15日。
[19]《夏丏尊先生来校演讲》,《宁波效实中学校刊》第1卷第3期,1934年6月1日。
[20]《校友欧阳予倩在粤近况》,《明德旬刊》1930年第1期,1930年3月20日。
[21]刘龙庆:《一月十日(星期四)晴,胡适之来校观光》,《广东省立一中校刊》第112期,1935年1月28日。
[22]袁俾昌:《一月十日(星期四)晴,失学者态度之双料博士——胡适》,《广东省立一中校刊》第112期,1935年1月28日。
[23]骆超平:《一月七日(星期一)晴,谈谈此次到港的胡适之》,《广东省立一中校刊》第111期,1935年1月21日。
[24]《汇文校刊》第1期,1929年1月。
[25]小匏:《五四新文学运动之起源及其演变》,《明德旬刊》第12卷第2、3期,1935年10月30日、11月10日。
[26]张来泰:《杭高剧社的过去和现在》,《浙江省立杭州高级中学校刊》第159期,1936年12月25日。
[27]张来泰:《杭高剧社的过去和现在》,《浙江省立杭州高级中学校刊》第159期,1936年12月25日。
[28]孙东元:《学校剧团走向那里去》,《协和湖》第2期,1935年11月。文章认为,学校剧团的存在的问题有,一,缺少师生间的合作,只是学生自娱自乐。二,演员和舞台工作人员缺乏戏剧理论,经济来源亦缺乏。三,缺乏训练有修养的演员。四,女演员的缺乏。五,排演时间的短促,并提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可见已经对校园演剧积累了相当的经验。
[29]孙睿曾:《为繁星剧社征求社员文》,《汕头市立一中周刊》第2卷第10、11期合刊,1933年12月2日。文章介绍新剧最初的传入和流播后,又举“各学校遂竞相爱效,上海如交通,暨南,复旦,艺大、大夏各大学。苏州东吴,扬州女师,南京东南,北平,清华,燕京,女师大,天津南开各校生员,对于新剧皆有恳切热烈之努力,诗人写剧本,乐师谱琴歌,画家绘布景,天才便去献技,大家都趁趣味高兴,为了艺术而来,绝无利害得失存心,学识已超人,自然或悲或喜,文章曲肖须眉,可歌可泣,忠爱潜人肺腑。醒痴迷于谐谑,直以大笑横行,谈学术于风流,不必正襟危坐矣。吾国新剧业之进步,几骎骎欲度骅骝之前,将见缤纷花雨,遍洒四隅,顾我南国,乃伊古革命发祥重地,桂林南剧胎息名都。应时改进,胥赖有识有心人尔,此我校同堂应有繁星新剧社之创起也。”
[30]汪典存:《禁习文言与强令读经》,《苏中校刊•语文专号》,第101期,1934年5月。该文也在《时代公论》1934年第3卷第6期,《湖北教育月刊》1934年第1卷第8期刊载。
[31]杨京川:《中学生读经问题的商榷》,《湖南省立常德中学校刊》第2卷第7、8期合刊,1935年6月15日。
[32]反对读经的文章还有沙原:《我们应该读经吗?》,《湖南省立常德中学校刊》第2卷第6期,1935年5月16日。文章认为读经会束缚思想,而且根据中学的课程没有时间去读经,读经只是把它看作“最小少数的最精专业,这样国粹也能保存,国家也不会被淘汰的。”
[33]《苏中校刊》第1期,1928年3月1日。
[34]如文言小说有普通科二年级甲组学生许庆成:《吴门实事 害人自害纪》(《苏中校刊》第3卷,1928年4月1日);散文有师范科二年级甲组学生陆长康:《游虎丘》(《苏中校刊》第5期,1928年5月1日);师生唱和诗有许自诚:《步和杨师又时先生丁卯岁朝例詠》(《苏中校刊》第6卷,1928年5月15日),这仅是其中一部分,校刊中的文艺创作基本都是古典文学,而新文学几近于无。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5年第9期
案:文章刊出时删去了一些内容,这里是全文,对一些史料的涉及更加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