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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庭笈之子讲述父亲特赦后的晚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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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8月20日09:50 | 

  1959年9月17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刘少奇发布特赦令,郑庭笈、杜聿明、王耀武、宋希濂与末代皇帝溥仪等33名改恶从善的蒋介石集团和伪满洲国战争罪犯,获得特赦。周恩来总理亲自嘱咐专人安排他们的生活和工作。然而,这一消息的公布,对于郑庭笈的家人来说,却不知是喜还是忧。

  “直到现在,我才愿意谈论父亲,我曾经不想也不敢正视他。童年时期,我们有12年没有接触,直到中年,我也没有真正走近他,这是我一生的遗憾……”坐在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身旁的郑心校心情凝重地说。他是郑庭笈之子,今年66岁。上世纪90年代,郑心校曾任北京友谊医院院长,还是全国劳动模范,后赴美任美国哈佛大学、匹兹堡大学教授,近期被同济大学东方医院引进。

  郑心校不论学业还是工作,都获得过不少荣誉。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却总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那就是“父亲”。因为父亲的被俘,一家人更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曲折岁月。

  父亲去东北“学习”了

  郑心校1947年出生在重庆,排行老四。他的出生,曾给一家人带来莫大的欢喜。“我上面是3个姐姐,听母亲讲,当年她还专门去长沙岳麓山的观音庙求 子。生我之前,母亲真的做了一个梦,说观音给她送子了,后来就有了我。周围人都说,父亲的嘴一直笑到了耳根子底下,可见他对我的喜爱。”

  郑庭笈和妻子相差近20岁,他们是通过自由恋爱结合的。

  1905年,郑庭笈出生于海南文昌一个名叫美竹村的地方。家中兄弟4人,长兄郑庭钧、三弟郑庭筊,都是国民革命军陆军少将;四弟郑庭铭,1951年清华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内燃机集团总公司任总工程师。郑庭笈的妻子名叫冯莉娟,家在湖南省衡阳县。1941年,在国民党“王牌”军第五军任营长的郑庭笈,来到冯莉娟的故乡训练。当年,刚满17岁的冯莉娟天生丽质,给郑庭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便在这里相识并结合。

  1944年,从中国远征军印缅战场归来的郑庭笈,任第48师师长,次年,被蒋介石任命为云南昆明机场警备司令,隶属杜聿明麾下。1947年,郑庭笈在东北参加国共内战,任第49军中将军长。1948年10月28日,在辽沈战役中,他被黄埔同学林彪俘虏于锦州。

  年幼的郑心校对父亲没有留下太多记忆。“唯一的印象是1953年,母亲带我坐轮船,火车,又坐汽车,从海南岛到东北抚顺,说去看望在那里的父亲。”

  这次见面后,25岁的冯莉娟带着一家七八口人去了北京。“当时父亲的弟弟已经从清华大学毕业,在北京当了工程师。母亲为了能让我们接受最好的教育,她领着奶奶,还有在南洋做生意的三公的3个孩子和我们4个,一起去投靠叔叔。”

  让一家人庆幸的是,他们在北京遇到了郑庭笈的老上级和老朋友黄翔。黄翔是黄埔军校第7期毕业生,曾任国民革命军第92军中将军长。1949年,黄翔通 过香港起义返京,后任水利部参事。重逢后,黄翔夫妇二话不说,将自己四合院的西厢房腾出来给郑心校住。“外院还住着他们的老上司郑洞国。我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心里的阴影相对少一些。因为郑伯伯和黄叔叔的职务高,国庆节他们常领我去人民大会堂参加招待会。我从小上的都是名校,博士幼儿园、培元小学,都是私立学校。童年和少年时代内心充满阳光,心理也很健康。”

  在郑心校心中,母亲是一位非常坚强和乐观的女性。“我刚出生一年,父亲就被俘,但在我的一生中,从未见过母亲因为自己的命运而哭泣或抱怨。”从上小学起,郑心校就是个德智体兼优的好学生,“很快就当上了小队长、中队长,还被选拔去给中央首长献花。我当时的处境,和家里的实际情况反差很大。”郑心校说,其实从那时起,他幼小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说不出的疑惑和阴影。有时他也会问起母亲,父亲究竟去了哪里?而母亲总是回答:“你的父亲在东北学习呢。”

2013年6月28日,郑庭笈之子郑心校接受本刊记者专访。魏洪敏 摄1

  1964年,郑庭笈与妻子冯莉娟在南京。

  总理当红娘促成父母复婚

  直到有一天,郑心校一家看似平静的生活发生了变化。“有一天老师找到我,说你们家有一件大喜事,你今天可以不用上课了,你爸爸回来了。”

  分别12年,父亲又回到了身边,就在叔叔家的院子里。郑心校说:“这是我们全家第一次聚会,还来了很多报社的记者给父亲照相,他穿得很整齐。这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跟父亲接触,他看到我们长大了,读书也很好,我还当上了大队长,非常激动。”

  郑心校内心却没有像父亲那样高兴,这时他已经知道,父母亲离了婚。

  郑心校告诉记者,父母离婚应该不是感情问题。“父亲1942年在滇缅战场作战,戴安澜受伤后,国内就没有了消息。母亲还收到一张郑庭笈团长正式的阵亡通知,但她坚定地说"我觉得他就是没死!就算死了,我也得见到他的部队,见到他的尸首!"母亲坚决不去领抚恤金,她自己跑到云南保山去找父亲,最后果然让她找到了。”

  “还有一例也可以说明父母的感情。当年,母亲得知父亲在东北被俘后,她放弃了千金难换的开往台湾的船票,决心带着我们一家人留下来,一心要等父亲。从海南到北京,母亲一直把奶奶带在身边,不论生活多艰难,也不离不弃。她如果不是有更重要的考量,一定不会离婚的。”

  郑心校说,母亲领着全家人到北京后,虽然有南洋的三公接济,但随着他们长大,各种开销增加,生活越来越艰难。“母亲找工作和我们上学,都受到"战犯家属身份"的影响。后来周围朋友给她出主意,为了谋生和孩子的前途,她最终提出和在监狱中的父亲离婚。”

  1957年,郑庭笈同意了妻子的离婚要求。离婚后,冯莉娟在打字学校学打字,“那时打字是用铅字一个个打,需要拣字、排字,母亲刻苦练习,打得又快又好,最后留在誊写社工作。”郑心校说,关于父母复婚的经过,很多文章报道过,周总理确实做了细致的工作。

  1961年2月,全国政协任命郑庭笈与溥仪、杜聿明、宋希濂、王耀武、周振强、杨伯涛等7人为文史专员,周总理叮嘱他们将亲身经历及见闻写出来。冯莉娟随即被调到政协打字,有关人员特意将打字机搬进她的住宅,理由是为“保密”。而奉命三天两头送取材料的正是郑庭笈。他心明如镜。

  “为了能让他们复婚,周总理过问了3次,政协机关也做了很多工作,他们安排父亲每天给母亲送稿、取稿,制造他们接触的机会。”郑心校说,周总理的重视和父亲的无微不至,最终打动了母亲。4月19日,郑庭笈与冯莉娟正式复婚。复婚那天,杜聿明、廖耀湘和王耀武等人都来庆贺。

2013年6月28日,郑庭笈之子郑心校接受本刊记者专访。魏洪敏 摄1

  1983 年6 月,全国六届政协特邀委员、原国民党高级军政人员在一起交谈参加会议的感想。左起:杨伯涛、方靖、郑庭笈、董益三、罗厉戎。

  “可教育好子女”带来的冲击

  郑庭笈与冯莉娟复婚后,政协又在灯市口给他们分了房子,与杜隶明、宋希濂、唐生明同住一个四合院。但郑心校却说:“这一切,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根本变化,我还是每天早出晚归,参加各种校内外的学习和文体活动,高中后干脆选择了住校。我和父亲没有过多的交流,也没有亲近的动作。至于父亲的过去,我不想多问,因为我总觉得他是一个有历史污点的人。对于周总理对他的关心,国家给他的待遇,我也认为这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走自己的路。”

  郑心校也观察到父亲回来后的平静:“父亲唯一的爱好就是看《红旗》杂志、《人民日报》、《参考消息》,后来还看《新闻联播》,这几乎是他生活的全部。”郑庭笈似乎也感受到了孩子们的想法,他很少对孩子的事情指手画脚,更不会对他们的前程发表意见。“他只会叮嘱我们好好读书,并把杜聿明的女婿杨振宁、戴安澜的儿子戴复东当做我们的楷模”,因为冯莉娟要打字,郑庭笈反倒操持家务了,“那时候父亲学着用瓷钵子蒸饭,一人一份儿;还会生蜂窝炉子,所以家里还是挺温馨的。”

  “文革”开始后,郑心校的心理压力更重了。“那时候的"血统论"称,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还有一个很特殊的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对我的冲击非常大。我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优秀的青年,一下子就成了"另类"。我的理想抱负都成为了泡影。”所以郑心校在“文革”期间,去参加了红卫兵长征队,决心要走二万五千里长征。“我当时的想法是,只要我走完了二万五千里,他们就不能说我不革命。我们少则一天走四五十里,最多一天行军一百里。当时一路都有接待站,有地方吃,有地方睡。爬山的时候就念着毛主席的诗词,对自己是一种磨炼。走了一个多月,已经走到瑞金了,大串联停止,我才从南昌回到了北京。”

  上山下乡运动开始后,郑心校和弟弟都选择了云南兵团。他们想离家越远越好,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实现自我。“但就是去云南,出身不好也是阻力。我们这样的人参加兵团是不被接受的,那儿离边界太近,不敢要你。我和弟弟都写了血书。我们有幸遇到一个非常好的招工处长刘文尉,他报告给兵团司令江洪州,我们才破例被招收了。”

  郑庭笈对儿子们的行为默不作声。“现在想想,父亲心里一定很痛心,为给子女带来的负面影响而内疚。”上山下乡后,郑庭笈不时给儿子写信,“这些信篇篇都像是社论,"要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应该怎样努力进步"……完全没有家长里短。”

  郑心校回忆,那时候劳动起来充满激情,“分派我去喂猪,我查了报纸上介绍的发酵法,把芭蕉叶和糠拌在一起,发了酵再喂猪;分派种菜,就四处收集粪便沤肥,回北京买种子,在云南种出了北京的茄子、大白菜和黄瓜;晚上没事的时候,就看从家里带来的微积分教科书;我还想去缅甸参加缅甸共产党,去英勇牺牲。即使当时看不到一丝光亮,但我的内心深处却总有一团火在燃烧,有憧憬和希望。”

  由于一场意外的车祸,郑心校九死一生,从云南病退回到北京。因为乒乓球打得好,他被分配到一家街道医院当“赤脚医生”。“后来我被派往友谊医院进修,一位老主任告诫我,要想当好医生就一定要读书。”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他终于鼓足勇气去试了试,“由于数理化基础非常扎实,考试很顺利通过了,我被北京第二医学院录取。”

  随着时代的前进,人们开始不再关注郑心校的出身,他施展的舞台更宽广了。1983年毕业后,他进入北京友谊医院泌尿科从事肾移植工作。1985年,因工作成绩突出,他被提升为副院长。1986年,被派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研修医院管理,并获得管理硕士学位。1988年回国后,他升任北京友谊医院院长,“当年我刚40岁,可以说是最年轻的院长,大家对我那么信任,我更有使不完的劲头”。1991年,郑心校被授予国务院颁发的全国先进工作者称号。他证明了自己,也得到了社会的认可。

2013年6月28日,郑庭笈之子郑心校接受本刊记者专访。魏洪敏 摄1

  1983年,郑庭笈夫妇与儿子郑心校(右一)及小孙子在景山公园。

  儿子对父亲的忏悔

  郑心校结婚生子后,小孙子就是郑庭笈晚年最大的乐趣和人生目标。“孩子刚出生,父亲的目标是活到孩子上小学;孩子上了小学,他的目标就是活到孩子上中学……每天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帮小孙子默写生字。那段时间,我的夫人、儿子和父亲朝夕相处,祖孙三代同堂,生活其乐融融。”

  1991年,经组织同意,郑心校前往美国哈佛医学院,追求他从小就有的科学梦,从事医学科学研究。郑庭笈看着儿子离开,紧接着小孙子也被带去美国读书,他内心的孤独可想而知。

  “1996年,父亲去世时,我才第一次回来探亲。我儿子考到美国大学,5月份发通知书,那时候父亲已经住进医院的重症病房。我写信给家里,告诉他们我们预计6月份全家回国探亲,已经订好了机票。父亲就这样一天天在病床上数着日子。那时候打电话不方便,有一天我突然接到医院护士长的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回来,我说定了13号的机票,那时大概还有一星期。护士长后来告诉我,父亲得知后,眼睛一下就没了神,叹了一口气,第二天就走了……”

  仅仅只差4天,郑心校失去了和父亲最后一次相聚的机会。“在美国那些年,特别是我做了父亲之后,我开始渴望了解他,也看了很多关于抗战和滇缅战争的书,很想回来和他好好聊聊……当我来到太平间,看到父亲还没有完全闭上的眼睛,我只能含泪用手捂暖他的双眼,希望老人家能感受到我的忏悔……”

  郑心校如今回到了祖国,只要一有空闲,他就积极参加抗战老兵和黄埔军校同学会的各种活动。“算是对父亲的一种忏悔吧,弥补我作为儿子的愧疚,我要从现在开始,作为一个儿子,正视我的父亲,无论他是怎样的人!”(感谢黄埔军校同学会对本采访的帮助)

  历史回眸:重挫日本“钢军”震惊中外

  1925年,广州正进行着轰轰烈烈的国民革命,年方20的郑庭笈,和那个时代的热血青年一样,怀抱梦想考入黄埔军校第五期步科。1927年8月15日,他在南京参加毕业典礼,从此开始了军旅生涯。

  抗战之初,忻口会战。日军以重炮配以步兵猛攻,大战数日,第9军军长郝梦麟、第54师师长刘家麟、独立第5旅旅长郑庭珍等皆死国难。郑庭笈率众猛攻,与日寇白刃血拼,身中数弹,所幸被卫兵拼死相救,从此郑庭笈自号“重生”以纪念之。1939年12月昆仑关上,中国军队首次以攻坚战重挫日本“钢军”,郑庭笈再立奇勋。面对敌军猖狂扫射,头顶敌机肆虐轰炸,郑庭笈舍生忘死,巧出奇兵,攻占了九塘和界首山高地,还率部击毙了日军第五军团第二十一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震惊日本朝野。

  1942年初,中国远征军开赴缅甸。戴安澜率领第5军200师,37岁的郑庭笈担任200师步兵指挥官。在同古保卫战中,200师顽强地阻击2-3倍兵力的日军精锐军团,“浴血东瓜守”。5月26日,惨烈的同古之战,夺走了年仅38岁的戴安澜师长的生命,他牺牲前留下遗言,“由步兵指挥官郑庭笈将部队带回祖国!”郑庭笈临危受命,指挥残部奋战,于1942年6月2日冲破了日军最后一道防线,这就是闻名中外的郎科大突围。这一战也使得这位琼籍将军名声大噪。

  郑庭笈在中国远征军乃至整个反法西斯战史上写下了浓重的一笔。归国后,他历任师长、军长,在辽沈战役中被解放军俘虏。1956年后,关押于北京功德林战犯改造所。其命运可谓急转直下,令人不胜唏嘘。(《环球人物》杂志记者 刘畅 袁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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