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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从经:收藏是为了掌握第一手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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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从经:收藏是为了掌握第一手资料   
     
      请巴金签名的《文丛》创刊号。 
     
      沈从文暨南大学《新文学研究》讲义填补了36卷本《沈从文全集》的遗憾。 
     
      对于自己的藏书怎么处理,胡从经还没有想好,但是他觉得日本藏书家建立文库的传统值得借鉴。本报记者 郭延冰 摄 
     
      胡乔木表扬我的“业务” 
     
      我的收藏完全是因研究需要,因为我是搞文学史的,深知占有第一手资料的重要性。我当时研究中国近现代文学,主要是小说史与小说史学史,都是从史的角度来切入。我有个想法就是完全要掌握第一手资料。 
     
      傅斯年曾说,史学就是史料学,这说法虽有片面的地方,但是真正要建立自己坚实的基础还是需要从史料出发。当然,搞文学史的人也很多,我对收集史料有一种狂热,也跟成长的环境、文化氛围有关。我出生地徽州,作为“程朱桑梓之邦”,文化氛围很浓。胡适是我的老乡,他就有考据癖和历史癖。此外还有注重考据的著名朴学家黄生、江永、程瑶田等。 
     
      我读大学时就喜欢收集史料,淘书。当时我所读的大学在上海的中山西路。 
     
      距此不远的静安寺有不少旧书店,我经常去淘书,有个书店的店名题名不凡,叫诗巢,就在我老师施蛰存教授住的弄堂对面。一天,我发现一本书,是叶圣陶送给戴望舒的书,写着:“戴望舒先生存念,叶圣陶”。这是叶圣淘的第一部小说《倪焕之》的精装本,专门送给朋友的。当时我每个月只有3块钱的助学金,理发、买肥皂都包括在里面。这本书那时要1块5,而且不能讲价。这就花了我半个月的助学金,结果那个月我就没剃头。我后来一直留着长发,与此可能有些渊源吧。 
     
      上世纪60年代从大学毕业后,我到出版社做编辑工作。每到一个地方,首先关注的不是这个地方有什么古迹名胜,而是跑到旧书店、古籍书店、废品收购站去淘书,当时几乎每个城市都有旧书店和古籍书店。 
     
      我曾经三过桂林都没去阳朔,全都去淘书了。在其他地方淘书,抗战时期的书比较难找,因为那时都是土纸本印的书和杂志(就相当于草纸)。而桂林作为战时文化中心,遗存的比较多。 
     
      我买了很多抗战时期的书,心里也很后悔没有时间长期住在那。因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边很多人都把抗战时期的书当作废品拿来卖了,现在这些书根本就找不到了。当时我开玩笑说,我也来收购站,人家来卖我就把它们都收下来。 
     
      除了在全国各地的旧书店淘书,我主要的阵地还是北京和上海。上海是近现代出版中心,百年间出的书可谓浩如烟海,其中好书不可估量。那时,上海的旧书店有四层,一楼是普通门市,二层是专业的,教授级别可以去,三层是局级干部,四层是部级干部及党中央领导可以去。而我经通融可以一直走到四层,在几十万本的书库里徜徉,像自己家一样,随便找。 
     
      有一次,胡乔木来四层买书,旧书店要清场,而我正在那儿,当时的经理阎脉文一时找不到我。胡乔木上来后以为我是店员,就问我:小同志,我要找一本拉甫列尼涅夫的《伊里亚特共和国》。 
     
      我对这本书有印象,是30年代徐懋庸译本,于是在一两分钟内就找到了。胡乔木向阎脉文表扬我业务熟悉,而阎却局促不安,生怕露陷,而我却在一旁偷着乐。 
     
      恰如旧友重逢,可浮一大白 
     
      关于新文学的收藏,阿英、唐弢、瞿光熙是第一代藏书人,我跟他们都有交往,并一起分享新文学的书。 
     
      阿英、唐弢都是我的老师。唐弢到了北京以后,每个月都给我写信,两页纸,第一页写着我必须看的书,第二页是他想买的书。因为那时关于新文学的书,上海比北京多。当时唐弢要写中国文网史,那是国民党的查禁书,为此我淘了许多留有检查官“蹄痕”(查禁印鉴)的禁书寄给他。有国民党查禁的印。我就给唐弢找了好多,并寄给他。有时淘到罕见的书也送给他。唐弢曾将他自处女作《推背集》以降的全部著述送给我。 
     
      上世纪20年代末,阿英编过一本《白华》的杂志,是为反对白色恐怖出的,也受到查禁的厄运,外间流传甚少。后来我淘到了这本杂志,猜想是阿英编的。我就去问阿英,他说确实是他编的。并将整个背景告诉我。 
     
      我遂将《白华》奉赠,阿英非常高兴,来信说:“恰如旧友重逢,可浮一大白。” 
     
      瞿光熙大概要比我大三四十岁。他过去经常跟我一起去买书,后来不在一块淘书了。我听别人说,他说:我再不跟胡从经出去买书了,他眼睛比我尖,动作比我快,好书都被他抢去了。 
     
      不过,我很羡慕唐弢他们当年藏书的氛围。唐弢先生每次跟我讲他们当年藏书的经历,我都馋得不得了。唐弢跟我讲当时书便宜到什么程度。当年唐弢收藏全套的《小说月报》,都是按斤买的。卖《小说月报》的估计是个爱好者,从第一本到最后全都收集了。还有黄裳,那时正是土改时,一些旧家赶紧把书都卖掉。黄裳收集古籍,专门雇了一个船,到苏州,那些书都是一船船在那。古书很多又价格便宜,黄裳懂行,他买了好多好书。其实这也是一种抢救行动,不然当作废帛化作帛浆则太可惜了。 
     
      藏书不是为了卖 
     
      东洋文化研究所所长丸山升和尾上兼英都是日本汉学界的领袖,他们都是日本“中国三十年代文学研究会”的负责人。1986年至1987年,我被邀请过去,享受专家待遇,比较优厚。 
     
      在日本东京,有个神田町,是旧书店集中的地方,与琉璃厂有点相似,但规模却大得多,我在那搜罗了很多书。 
     
      1906年李叔同在日本创办了一个杂志,叫《音乐小杂志》,是中国最早的音乐杂志,也是美术杂志。我就是在日本淘到的。 
     
      那个书店的老板叫织田,是个中国通,一大堆书堆在那里,翻了很久被我翻出来了。《音乐小杂志》里还有李叔同自己画的画,画的好像是贝多芬。这是中国近代文化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式的杂志,国内各大图书馆也没有收藏,但是没有人看到过这本书。织田要10万日元,这个价在当时也很贵,相当于我们的几千块钱。我咬咬牙买了下来。 
     
      日本文化氛围浓厚,类似夏目漱石住的地方,就钉个文化财的牌子注明不准改建。对于保存藏书家的藏书,日本有个很好的传统,就是日本藏书家去世了就成立一个文库。 
     
      长泽规矩也是日本著名藏书家、东亚文献学家,他珍藏了许多罕见的中国古代戏曲和小说,计三千一百五十册。后来长泽规矩逝世后,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出钱把他的书买下来,专辟了“双红堂文库”。 
     
      之所以这样命名,是因为长泽氏的藏书中有两个很珍贵的《红楼梦》版本。 
     
      现在有些人想买我的书,但我的藏书不是要卖的。现在我把部分藏书拿到中国文化研究院主办的“灿烂的中国文明”网站上共享,等将来工作到一个段落后,我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写书。写完后,这些藏书怎么处理,现在还没想好,只是觉得日本藏书家建立文库的传统比较好。 
     
     
     
      李叔同主编的《音乐小杂志》创刊号。 
     
     
     
      最早的俄罗斯文学中译本。 
     
     
     
      新月派《声色》创刊号。 
     
      ■收藏故事 
     
      为徐志摩洗冤 
     
      我藏书主要是晚清、民国、新文学及若干线装书(主要为俗文学)。旧书有1万多册,放在上海,也有一些在香港。通过藏书,我发现了很多遗失的“历史”,类似郁达夫没有发表过的日记。1934年,生活书店出版的《文艺日记》,召集当时作家把自己的日记发表在里面,主要是文学类。郁达夫比较懒,就把自己的日记撕一张,发表在上面,当然,后来郁达夫再发表日记时就没有这篇了。 
     
      有一段时期,我曾留意搜集晚清后某些不经见的文学刊物,已有100多种为《全国期刊联合目灵》(1883—1949)所不载,也就是说国内各大图书馆均未入藏。这些文学刊物,有时候可以纠正一些历史的误会,这是我藏书用于研究的一个乐趣。 
     
      当时新月派出了一本《声色》杂志,研究现代文学的人知道它的不多,因为各大图书馆都未入藏。不过翻查当年的报刊倒有线索可寻,如1931年10月19日出版的《文艺新闻》第三十二号第四版刊出了署名“V.T.”的《现代文坛百观百感:猫样的温文》,就是批评《声色》的文字。这是瞿秋白写的。瞿秋白引了《声色》中的一首诗,带有色情意味,瞿秋白将账算在徐志摩身上,集中打击徐志摩。 
     
      后来我在杭州的一家旧书店淘到了这本《声色》杂志的创刊号,封面淡泊素雅,翠绿的底色上镌有“声色创刊号”两行美术体字,封皮与书芯的用纸相当好。里面有邵洵美的论文《水晶的符咒》;诗有邵洵美的《蛇》,朱维基的《过旧园门》;散文有徐志摩的《一个诗人》,林徽因的《红》,芳信的《一个色彩的素描》。从创刊号中,我发现那首被瞿秋白批评的诗是邵洵美写的,而不是徐志摩。尽管在徐志摩集子中没有发现瞿所批评的诗歌,可是因为有瞿秋白的批判,人们想当然认为是徐志摩写的,但那是个历史的误会。 
     
      后来我纠正了这个史实,而且同时还淘出了徐志摩的一篇佚文,那就是发表在《声色》上的《一个诗人》。 
     
      这是徐志摩的晚期作品,甚至可能是他的最后作品,因他同年十一月十九日就不幸坠机遇难了,距《声色》的出版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这篇文章在陆小曼编的《徐志摩文集》(香港商务印书馆出版)等书中都没有收入,后来我将它编入了与吴宏聪、陆耀东二教授共同主编的四卷本《徐志摩文集续编》(商务印书馆1994年出版)。 
     
      上世纪80年代中,李欧梵有次到上海来,连续两天跑到我家看书,把有兴趣的书都抱了去,拿到酒店复印,也包括这本《声色》。当时我虽已是正教授,但一个月只180多块钱,招待一顿饭就花了几十块钱。我跟李欧梵开玩笑:李教授,我招待不起了。李马上说:随便吃什么都可以,吃粥吧,我要看你的书。 
     
      ■记者手记 
     
      胡从经说话语速很快,尤其是在谈到他喜欢的藏书话题时。作为藏书家,胡从经更乐意看到自己从废纸堆里淘到的宝贝,与众人共享。他也乐意地拿出自己的藏书放在“灿烂的中国文明”网站上共享。 
     
      采访中,胡从经不止一次地用自己的表情告诉我,当年他淘书的时候是多么地有滋有味。尽管那时工资只有60块钱,他每月要省上一半的钱来买书。 
     
      但他还是喜欢那个藏书的年代。而现在根本不能出现书库里有几十万册,好书好多,就几毛钱一本的场景。 
     
      为此,胡从经还经常做梦,回到那个时代,高兴得不得了。但是他也知道那个时代永远都没有了。“我不喜欢把书当作古董式地拍卖,周作人很普通的书都拍到几千块钱,”对于现在流行的拍卖,胡从经说的时候心里有点怵,他顿了一下:不知道了,可能拍卖的书确实也值这个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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