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钟泰(图)
2015-08-27 14:43:31 来源: 金羊网-羊城晚报(广州)
钟泰,著名学者。早年肄业江南格致书院,继之留学日本,毕业于日本东京大学。归国后四处讲学。解放后入华东师范大学,后转入上海文史馆。1962年应长春东北文史研究所礼聘讲学,1968年返回上海文史馆,1973年辞职回南京。1979年病逝于家。
钟泰,著名学者。早年肄业江南格致书院,继之留学日本,毕业于日本东京大学。归国后四处讲学。解放后入华东师范大学,后转入上海文史馆。1962年应长春东北文史研究所礼聘讲学,1968年返回上海文史馆,1973年辞职回南京。1979年病逝于家。
钟泰毕生致力于先儒哲理之学,尤精周秦诸子,下及宋明理学。治学主宋学而不鄙薄校勘、训诂,融会贯通,博采众长,成一家言。所著有《中国哲学史》、《庄子发微》、《春秋正言断词三传参》、《顾诗笺校订》及《口斋论语诗》等。
李吉奎
长春授业
庄子发微爱惜羽毛
1962年10月,我从南开大学毕业,进入东北文史研究所。我是入所的第二批人员之一,头年入所的同学已上了几门课,其中便有钟泰先生(我们称呼他为钟老)讲授的《论语》。我们加进去,继续上《孟子》的课。一般是上午听大课,下午、晚上自修。
钟老(1887—1979)是南京人,名泰,字钟山,早年入江南格致书院,后留学日本,学生物学。返国后,曾在两江师范教日语,并研究老庄。上世纪二十年代初任杭州之江大学国学系教授,先后出版《中国哲学史》《国学概论》《荀子订补》等书。他精研先秦诸子,研经主宋学而兼治校勘、训诂,并曾和马一浮、熊十力等人先后共事。
钟老颜容清癯,头发灰白,颇重仪表。无烟酒嗜好,亦不饮茶。上课(在礼堂)时持一皮包入,西装革履,气象俨然,不似七十五六岁高龄老人。授课口到笔(粉笔)到,板书刚劲有力,讲课(经、子)、书写均不查书,课后我们据笔记查对原文,一无错误。同门私下议论,这是前清准备应试的基本功底。匡亚明、于思泊、金景芳、宋振庭等先生都曾前来听课。
1964年秋,文史所的大课告一段落,大部分同学下乡搞“四清”去了,我因为刚生了一场病,或者还有别的原因,和极少数留所同学,参加图书编目上架的工作。当时新楼尚未完工,我和钟老都住在旧楼楼上,接触机会比较多,我真正成了他老的“入室弟子”。“有事弟子服其劳”,他除招我去帮点忙、闲聊,有时还在晚饭后拉我去陪他“散步”(实际是走路,速度很快)。一次“散步”时,他问我讲不讲养生之道?我说,不讲。他说,养生之道还是要讲的,并要我牢记一首诗:“饥时吃饭困来眠,此是养生玄外玄,说与世人浑不解,却从身外觅神仙。”这首诗,好像是宋人的作品。钟老如此厚待我,事缘上完《孟子》课以后按规定写的作业。对我这篇万余字、用毛笔抄写、竖行、半文不白的读书笔记,老先生颇有不满之处,在卷面上警示我,读书作文,须持理、辨理,不得厚诬古人。辞笔严厉。但据说在领导面前则对我颇有扬揄,且深期许。
庄子发微
钟老和他的家族,都是不止经历一次劫难的人。记得我第一次到他房间里去,他问我是什么地方人?我回答说,广东梅县,原嘉应州。他听后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教人摸不着边际的话:你们嘉应州干的好事。我问是何意思?他说,洪杨把南京人害惨了,死亡无算,但说小事一件,我祖母是小脚,也被逼着去抬沙石、搞建筑,苦不堪言。钟老肯定知道,洪秀全的上代是从梅西石坑迁到花县去的,也知道曾国藩说过,“贼起于嘉应,灭于嘉应”。我对钟老说,我的嗣曾祖父李悦郎也参加了太平军,打到武汉,觉得干下去没有意思,便“拉倒”,潜逃到香港,去了芙蓉(马来亚)。
钟老在抗战期间随校迁湖南,1939年任蓝田国立师范学院教授;此前,曾在湘乡曾宅“寄脚”。他对我讲了一些对曾家的见闻,说曾家有传统,随时准备待客,预备了许多干净的铺盖。还讲了湘西“赶尸”的事。他问我信不信?我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您老信吧?钟老说,天下之事,无奇不有,巫觋之术,不能尽解,信与不信,尽在各人。我听了,感觉他是相信的。
钟老的《庄子发微》一书,是研究了数十年的著作,至1965年才定稿,在上海雇了两位抄写工抄写成册,由文史所出资三千元,影印二百本,全书约四十万言。书中序言是钟老亲笔写的,在定稿本上,他指给我看,某句是有所指的。说这句话,大概是让后人知其本心。“文革”结束后,先生的家属将此书公开出版。我保存的是定稿影印本,没有看到铅印本。学界对此书评价极高,说他“将《庄子》内外杂三篇会通,相互佐证,着眼于本文,论世、知人、探微、显隐,追寻庄子哲学固有的内在理论脉络,作出具体的分析”,认为该书还“揭示出为人们所忽视的庄子哲学中的自然主义倾向”。
爱惜羽毛
钟老早年留学日本,有不少日本老师同学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活跃于日本政坛。在抗战军兴后,他急于内迁,就是担心走迟了脱不了身。钟老对我说,你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国破家何在”的滋味,我若留在沦陷区,不就像他吗?钟老说的“他”,是指住在隔壁的李泰棻。李也是文史所请来讲课的先生,原北大教授,曾列王森然《近代名家评传》四十人之末位,名噪史界,但他曾任汪伪北平市教育局长,一失足成千古恨。可以说,在事关民族大义面前,钟老是十分清醒的。
钟老还告诉我另外一件事。1927年,李济深(字任潮)主政广东,经朋友介绍,聘钟老至秘书处。可能是为使他熟悉地方并改善家庭经济状况,李派他到博罗去当县长。他上任才三天,便有钟姓乡绅求见,送来一笔款子,为的是打官司求支持同宗的事。接着,钟姓的对手亦如法炮制。钟老以为书生从政,首宜爱惜羽毛,便决心走人。他将款子交给秘书,让秘书退款。然后从秘书那里取了条子,再给李济深发电报,以寒家有急事处理请辞,从而告别广东,回上海去了。时间过去近三十年,李济深对钟老并未忘怀。1956年,李(时任民革中央主席)派陈铭枢(真如)到上海活动,任务之一是动员钟老参加民革,并许以若干承诺。钟老对我说,此行陈真如无功而返,他请陈转告李任潮:鄙人年事已高,家人约束只宜静养,所劝之事,敬谢不敏。他的一些知交,忘乎所以,次年在阳谋中纷纷中箭落马。朋友事后闲聊,莫不称“钟钟山洞烛机先,真不可及”。老人说起此事,颇有得意之色。
知几其神
钟老给我们讲《周易》时,指定参考书是康熙朝刻的《周易折中》本子。记得他在讲《系辞下》“子曰:知几其神乎”一节时说,知几,实际就是今人所说的见微知著,看出苗头;神,就是变化、玄妙,不作神奇解。钟老阅世既深,懂得事物变化,确能见微知著,及时果断行事。
1966年3、4月间,社会上正狂热批“三家村”、翦伯赞这些人,寻常百姓并不知道“文化大革命”风暴即将到来。一日,早饭后,钟老叫我到他房间里去。进去后,他并未如以往示意我坐下,而是指示替他将墙上的条幅取下来。这条幅是康有为写的,横书:“开张天岸马,奇逸人中龙。”取下后,他接去卷起来,我才发现他的书已装箱了。我问,您老不是说书要留在此处吗?怎么装箱,是否准备运走?钟老说,你还看不出形势吗?这些东西快没有用了,我还留在此地做什么?说着,他从写字台上捡起正在使用的半截墨递给我,说:“这块墨给你留着,师生一场,做个纪念。我日间将回上海,你不必送。”我有点茫然,默默地退了出来。不久,他便动身走了。
他真是有预见,走得正是时候。不走的话,一切都难说了。在红卫兵大串连时,文史所的造反派曾去上海文史馆找他,要他回长春接受批判、消毒,说他在课上课下放了很多毒。他答应第二天到车站会齐,乘上海至三棵树的火车站。但到时不见踪影,再去追查,钟家的人说,他已乘火车走了。据说,人确实乘火车走了,“兵不厌诈”,是家人将他送到南京(或马鞍山)其他孩子的家里,避难去了。
1969年1月,文史所彻底砸烂,我被发配去了吉林省五七干校,在龙井、左家、青沟子战天斗地,干了四年。期间,钟老给我老家(永久通讯处)写信,我收到转来的信立即回复,不知是否误付洪乔,嗣后未能再通候。不过,他治学须严谨、生活宜有序、交友唯道义、夕惕可卫身的精神,刻印在我的心田,永志不忘。在国家动乱中,比较起来,老先生是幸运的,子孝孙贤,晚景堪晴,他看到了“四人帮”的覆灭和祖国的春天。
(作者为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本文经微信公众号“记忆”JiYi_story授权发表)
李吉奎
熊十力《与钟泰书》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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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邮件 纠错 2015-12-13 10:20:07 来源:东方早报
萧 灯
日前从《东方早报(博客,微博)》(2015年12月4日)读得熊十力先生有《与钟泰书》长函原件将择期展出。报道附有图片,俾读者略窥“元豹”,分享喜悦。图片显缺函末署名,似是拍卖商故意吊人胃口,让人猜测原件可能更长。是否还有其他内容,承载先生所说的那些话,是否即在此信中,报道均不曾透露。广告商惯用制造悬念,以博高价竞拍,学人也只能瞪眼看白戏。
笔者喜欢熊老先生为日已久。这倒不是对十力哲学有什么钻研和体悟,老实承认,至今也还读得一知半解,混混沌沌。喜欢的是老先生的为人风格,有些故事永远辗转相传。例如,听他课的学生向来稀少,由北到南,从没有室满为患、走廊人头攒动那样傲人的盛况。来听的都是真心想学习他的哲学,听得进、读得懂的学生。即使这样难得招来的学生,如若答不上他的提问,头上是要吃毛栗子的(照当下的教规,得受处分直至解聘)。徐复观是先生门下“新儒家”三大天王之一。初时,先生要他看王夫之的《读通鉴论》。徐少将开初不太在意。再逼,终于去读了。先生要他说说读后心得。为了在先生面前显示读得很卖力,特别摘出若干“不是”之处。这下把老先生激怒了,引来一声狮子吼,挨得一阵禅棒喝:“你这个东西,怎么会读得进书!任何书的内容,都是有好的地方,也有坏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先看出它好的地方,却专门去挑坏的;这样读书,就是读了百部千部,你会受到书的什么益处?读书是要先看出它的好处,再批评它的坏处,这才像吃东西一样,经过消化而摄取了营养。比如《读通鉴论》,某一段该是多么有意义;又如某一段,理解是如何深刻;你记得吗?你懂得吗?你这样读书,真太没有出息!”
熊十力待人就是如此真诚坦率,无论对学生还是朋友,不作假,不阿私,不虚伪,不迁就,也决不疏忽别人过人之处,遇有卓见睿识,均不惜拍掌叫好,谓之“虚己服善”。熊十力虽曾说过“吾以为人不孤冷到极度,不堪与世谐和”,但与友朋学生间的问学切磋,信函往来一直不断,“积稿盈帙”,时有整理问世,现今并不难觅。《十力语要》就收录有答问信函一百余件,内里不乏长件,有的比现在展出的这件篇幅更大。
当下风气,有些搞文史研究的,丢开现有大堆文献,把什么“第一手史料”、“新史料”视为iPhone6s、8s,专事夸富炫耀,读者也常发现这类“新品”,如同6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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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s并不比4s有多少实惠,实是苹果公司设下的圈钱套路。这件书函,也应该与《十力丛书》中“语要”、“论学书札”等相互印证,方能清楚究竟有什么特别的价值。至于像熊十力与钟山通信长函第一次“面世”(显然把文集排除在外,只指拍卖)之类的“广告语”,笔者看得也不习惯。此信再次展示,十力对老朋友的赤诚相待、不讳己见,包括初时不甚看重钟的文字(“如陈兰父诸人而已”),后来极为欣赏他的学问(“名人手笔不少,皆未堪入目,唯大作确是学问家言”),最后又赠箴言相劝(“觉兄近多散漫”),都毕显十力的放达率真,如同既往,一生不易其性情。经友好提示,翻阅《熊十力论学书札》,果然就在此信同年差不多时间(图片故意短缺,只能据文意推出),老先生写信给林宰平(1958年6月25日),也就坦承:“钟山,我昔看得平常,后知其于宋、明学有实在工夫,不可以一般士类看之。”评价也不能算得上极高。
这封信,是因钟氏“答片”,对熊前信提及“庄子事”(内容暂无从查考)竟只字未提起。所以,书函后半段集中议论《庄子》,直抒胸臆,且兼及整理编排方法建议(分类分目附注),真可谓为朋友继续深入疏证《庄子》,尽弃“介蒂”,两肋插刀,不吝助力,算得上讲义气、够朋友的!读过《十力语要》,知道老先生关于儒道,孔孟、老庄,乃至周易,这些中夏文化之“源”的异同短长,研讨颇多,精警之语迭出。这次《与钟泰书》仅仅是又添一叶。信中“天化篇”一语最为费解,现行《庄子》无此篇名。或许被广告商故意短缺的那部分有相关文字,现在不可得知,只能等拍卖揭晓后再去覆案了。
读报道所及,笔者对熊十力“我不甚赞成庄子却甚喜庄子”一语,既不知出于何处,又觉通解艰困,彷徨莫明。笔者注意到拍卖公司有“雅昌拍卖”网页,承载撰文称此语出于熊致钟信中,抑或就是报道图片所短缺之内容?继说:“(钟)著述既成,熊氏读后不禁赞道:"大著诚不朽之作,庄子之学,如后来有人研究,必不能忽视此书也。"”显然,熊氏读到的不可能是1988年古籍版,极有可能是钟泰1960年手写上板自印本(网上有作者毛笔签赠南京大学校长匡亚明本,开价三百六十元,不贵啊!)。
近年从事文物拍卖行档,承载手上宝货不少,但总是抖一些,藏一些,弄得神秘兮兮。例如极赞《庄子发微》一札,乃出熊老晚年遗墨(先生逝世于1968年),与1958年信札有何关联,以及对“我不甚赞成庄子却甚喜庄子”有何新的启示,甚至钟氏为什么在1958年答片中不提熊氏前信所及“庄子事”,原都是值得讨究的话题,却一概语焉不详。凭阅读《十力语要》所感,承载说先生于庄子之学与钟氏的“学术风格”颇为“契合”,则大有可斟酌处。
笔者觉得,周振鹤教授说熊十力“不赞成庄子学说但是喜欢庄子”,看似仅仅多出“学说”两个字,却极可能与熊老先生的意思十分“契合”。如果读此信后段议论,再对十力哲学的治学风格有所了解,恐也不难领会这种粗看似是“悖论”,与先生对待学问的态度,不相违和,不相背悖;亦即先生所言,“根柢无易其固,而裁断必出于己”。
熊老的三个得意门生为“新儒家”代表人物,已属众所周知。孤陋寡闻,不知老先生对学界因此期许他为“新儒家鼻祖”,是否认可过?此札开首有关孔孟的反问句,颇耐人寻味。笔者感觉,诚如老先生于本札开首所言,“少时,即感世变。念中夏文化之将坠,誓以身心,奉诸先圣,未尝为浮名与地位之图”,一生力行不息。佛学、儒学、理学、心学、老庄之学等等,乃至西洋柏格森生命哲学,都曾经是十力哲学锻造采择的“营养”,呈完全开放的态度。立其大,即从“中夏文化”之大处着眼,不拘于一家一说,而是要从中构造出一个新的哲学系统。若以儒家排斥其他诸子,或将诸子尽归诸儒家门下(钟泰《庄子发微》似有此弊),均非十力哲学本旨。熊十力所要努力的,是将“中夏文化”诸多精华尽情发掘、采择锻造,也不舍吸纳外来文化,而归摄于一个大的系统。这个大系统,即是老先生常常喜欢说的,“大化流行,生生不息,体用不二,翕辟不已”,一种能动变化、刚健仁爱、天人合一的智慧之学。这种哲学,不是排他的,更决非是独断专制的;不是静止的,不趋一时一事之用,而乃永恒与天地合道,立于宇宙之间而仁心不灭。看得当下某些“新新儒家”,那种专断、横蛮、狭隘、功利的做派,总在想,若老先生在世,是不会高兴把他称为“新儒家鼻祖”的。
以上读熊氏信札有感,随手写来,浅陋不堪,殊不足观。笔者特与诸友好放大图片,逐字打码,将释文录于后,以供分享,亦示学术公器,不敢窃私之意,有码错识讹处,望自行更正:
钟山兄:回家,见答片。于我奉兄之片,提及庄子事,只字不提,未知兄以我为自矜欤?兄试想,新论之书,已出世甚久,而迄今七四快至。下半年一过,即七四也。已是伊川朱子(两先生似只七四)弃世之年,而犹改作不已。脑空,心扩大,终不停功,岂自矜自是者乎!
少时,即感世变。念中夏文化之将坠,誓以身心,奉诸先圣,未尝为浮名与地位之图,一生孜孜不倦,此吾兄所亲见也。吾每为一书,必先从大处着想,不落汉宋窠臼。如《原儒》之书,若不从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与三世等大义发挥,而学汉宋诸儒,尊尚孟氏之宗法思想,则孔子适足为后人所唾耳。不发挥《易传》、知周万物,及裁成辅相等大义,而恶言科学如马兄,则孔子有何宝贝,可为后人所不弃诸乎?不明周官之法制,孔子又何所有乎?
内圣学方面,以体用不二立宗。天人、心物,一切不二。乃至各方面,皆去支离而归不二(见再印记之序)。今之后生当然不要此方之学,老人亦全无动于中,无复有一片良心,肯钻肯究者,岂不怪哉!?
昔养疴于杭时,以兄序诗文,考核,而兼谈义理,如陈兰父诸人而已。川中再见,而觉道貌蔼如,始悔当年未识兄也。南还之前一年,见《荆川年谱序》,名人手笔不少,皆未堪入目,唯大作确是学问家言。吾答唐君曰:只此一序,是真文字也。及甲午相聚,则又觉兄散漫多矣。人生如朝露,老境无多日月,愿与兄同相磨励也!
庄子之学,埋没久矣。而子玄注,只谈变化湛精,而于本体似未有所明。庄生明曰:若有真宰,而将不得其朕眹耳!《天下篇》自序,天其运乎、地其运乎云云一大段,孰主张是,孰纲维是“自序”后诸文字,均出《天运篇》,非《天下篇》;原文为“孰主张是,孰维纲是”?又曰: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又曰:有始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者云云。此类文义,全书中不可胜求。外篇许多深奥语,皆与此有关。惜今无精力覆看,不能举其辞。我以为,“天化篇”?必分目,首当谈体。可细考关于此方面之文,照录而为之注,便今后之人可解。犁黎洲诸儒学案,录文而不分目。前人本不知求条理。今所分条目,而不妨采其录文之办法,附注,以便来学,亦有功先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