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萧然出尘“寄梅堂”
王鹏在他的“寄梅堂”。
王鹏花30万元购买的叶恭绰一副对联。
王鹏收藏的刘半农批注明版《南朝史精语》。
王鹏收藏的吴宓手札。
王鹏,出身于书香门第,自幼喜书画篆刻,斋馆寄梅堂。后来师从古书画鉴定家、辽博馆长杨仁恺先生。曾在何香凝美术馆任职展览策划十年,是最早进入拍卖市场的藏家之一,他从收藏书画起步,移情现代文人及名贤的手札和对联,颇有所得。
知王鹏所藏甚丰,但走进他的“寄梅堂”,还是不由得一声惊叹。深圳卧虎藏龙的藏书家不少,但像王鹏这样独沽一味,钟情于书法绘画的,在我看来还属独此一家。
推门进去,迎面墙上挂着他的老师杨仁恺先生题写的三个字“寄梅堂”,因为他酷爱梅花。这间三室一厅的专属书房,四面靠墙皆是书柜,地下、桌上全摆满了各种美术画册和书法集子,还有他从各个拍卖场买回来的名人手札、字画、对联、卷轴,井然有序,多而不乱。两间掩着门的卧室里面同样堆满了书。除了桌上的茶具散发出的一点烟火气,这里四面环书,一室书香,萧然出尘。
拍卖场上斗智斗勇
1993年全国第一场书画拍卖在深圳开槌,王鹏就参加了。他说,当时也没多少钱,从买小东西起步,顺序是先当代后近现代再手札。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真是收藏的黄金时代,艺术品又多又好又便宜,吴昌硕、齐白石的作品只卖十万八万,黄宾虹、何海霞、黄胄的作品也就五万左右。当代画家更便宜,几千块、一两万就可以入手很好的作品,王鹏当时购藏了一批名家画作,积累了第一桶金。为他以后驰骋拍卖场、可以任性地举牌打下了基础。
去年在香港保利拍卖行,他相中清代戏曲家、文学家蒋士铨的曾孙蒋小榭请徐骧为其画《小红雪楼图》,20多米的长卷,有80多人题写,他的预期心理价位是400万元,当天香港有苏富比等多家拍卖行在同时举办拍卖会,所以买家有些分散,人不算多。当这件作品开拍时,他没想到举到200万元就一槌定音了,让他既意外又惊喜。
三年前,在北京保利拍卖会他相中一本刘半农长批的明版《南朝史精语》,书友抗不过,退了,书友认识的朋友也承让了,但还是有对手,最后王鹏以40多万元拍到手。一是因为喜欢刘半农,二是因为其批注题跋珍贵,不管艺术价值还是史料价值都很高。
有一次遇到王闿运的四联屏,署款是开运,是其早年作品,很多人拿不准是否王闿运。王鹏很笃定,想要拿下,不过一开始他没举牌,举到20万元,一拨人停下了,他还没举,到30万元他也没举,到50万元他开始举了,几个做生意的好奇,问他:王老师,这么贵了,你还要啊?他笑说:写得好,我想要。举到80万元了,几个人又盯着问,这到底是谁呀?他这才揭谜说,就是王闿运的作品。
多年拍卖场辗转,王鹏总结说:拍卖场上,一拼实力,二拼眼力,三拼运气。他个人的经验是要精品,要有趣。读信札就像跟老先生对话
王鹏介绍,去年北京成立了一个民间学术团体——简社,还出版了一本同名刊物,“以收藏史料,拓展学术视野为基,致力于学术考察,或可填补‘正统学术’之不足,岂可囿于收藏,满足独乐?”创刊号以各自的珍藏和研究文章汇于一册,王鹏所做题为“如此江山销魂绝代——书杨云史《与王心舟论词札》后”,颇有见地。
他说,十年前信札非常便宜,赵之谦两百万就是天价了。藏家中最早出手的是演员张铁林,当时他半场半场买,有时候整场买。便宜得你想象不到,而且是又多又好。从2009年开始信札有人介入关注,价格一路走高,这两年更贵了,鲁迅一页信札卖到600多万元,陈寅恪一通信札拍到276万元,王国维的一通要五六十万,去年拍卖了一组王国维的手札,简社同仁约定500万元以内集体购买,回来大家分。没想到遇到一个对手出价超过500万元,现场不及应变,只能错过。
玩信札的人玩到一定量,出来一件新的大伙儿都盯着,一去一争价格一下子就上来了,有时会高到没谱。做生意的虽财大气粗,但遇到玩信札的人就让了,知道争不过。因为他们根本不考虑多少钱,只考虑东西好不好,好,价格又在可承受范围内,就买。买了谁就开始研究谁,一个一个来。
前几天在北京王鹏参加了一场拍卖会,买到了史学家李济和向达的两通信札,拍卖会结束都九点半了,他又直奔三联书店,买这两位老先生相关的书,回来都12点半了。
王鹏说,看这些信札真的激动,感觉在跟这些老爷子对话。这些民国老先生都有个性,不光学问好,书法造诣也很高。当代所谓的一些书法大家,随便写一张就卖十几二十万元,李济的不过拍三万块钱。但放在一起,一下子就比出高下了。无论是内容还是书法,当代书家都比不过这些老先生随便写的信札。当代的书法家大多写的是唐诗宋词,过去的老先生少有写这些的,出口成章,提笔就来,多是写自己的诗。现代书法家很多人技巧很好,但是书法之外的东西太少,到最后能传世的少之又少。
30万元买副叶恭绰对联
叶恭绰一副对联市场价六七万元,去年王鹏却花了30万元买了一副。买来波折不少,在圈里传开,就成了故事。
这副对联最早他在北京一家画廊看到,觉得好,问价30万元,他觉得离谱,于是走了。回到酒店,却还惦记,翌日再去,没开门。不甘心,跟北京的一个朋友电话,想通过他认识的附近一家画廊打探。朋友一听就问,是不是问那副对联,别问了,我早还过价,25万元,人家不卖。他一听就悔了,觉得当时就应该跟人家谈价。朋友说,你不用问电话了,我明天上门替你去问。第二天他回深圳。朋友汇报,他去了,还不开门。隔一天朋友又去,这回门开了,可人家不卖,说这副对联好几个人想要,他自个儿也喜欢,要留着。年底要回沈阳老家过年,他惦记这副对联,跟老婆孩子专门绕道北京。去了,还不开门,他一气,跑到旁边朋友开的店花七十多万元买了几件东西,兜里的钱被他花得差不多了,也死心了。没想到回到酒店突然有朋友转了50万元给他,这下又可以继续去买。第二天下午的火车,他跟女儿说,咱们再去一趟。女儿逗他说:爸,你能不能换换地儿啊?他笑答:最后一次。去了一看,门开着,可对联不在。他问:对联呢?人说,收起来了。他说:我想要。对方说:不卖了,我要留着。他说,我都跑了好几趟了,我还让朋友来帮我问过。对方说:是,你朋友来问过。他说:我特别喜欢,专程来的,他就把经过说了一遍。对方还是摇头,大家坐着喝茶聊天,店主的女儿也在,忍不住劝他爸:人家多不容易,这么上心,专程来的。对方被女儿说动了,这才拿出来。王鹏乐得,赶紧买单。
王鹏说,过好生活很容易,卖一张画可以吃几年了,但是他不舍得。买个车100万元,他也绝对不舍得,但是让他买个画100万元,喜欢他就买了。这些在拍卖场上出手阔绰的人对生活却没有过多奢求。圈里朋友经常自己调侃,在拍卖场喝着白水,啃着面包,举几百万的画,这日子过得。
手里藏品多了,王鹏打算出书公之同好,一本是《寄梅堂藏札》,从其收藏的500多件信札中精选100多通;另一本是《寄梅堂珍藏书画选集》,从他收藏的书画中精选200余件左右。两本书的编辑文字现在都差不多了,但王鹏还想等一等,希望在年底出版之前能从拍卖场中再寻找一些需要的人的精品加入进去。从读书、买书、藏书、藏画、藏信札,最后又回归到研究、出书,从起始到终点划了一个围绕着书的圆。王鹏觉得,这一路走得很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