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功的医疗保健作用在于机体动态的矛盾转化

气功的医疗保健作用在于机体动态的矛盾转化

 

                                                           ——兼论气功过程的反馈调节

           

                (气功作用机理探讨之一)

   气功的作用机理，即气功何以健身治病，气功科学的核心课题。为了探讨这个问题，先要弄清疾病的实质与原因,只有清楚疾病的实质是什么，疾病是怎样得来的，才能找到治病最有效的方法，也才清楚疾病是怎样治愈的。因为，疾病的发生与向愈乃是生命之一相反相成对立统一的矛盾过程。

   一、疾病的实质与原因——体内和体内外两个平衡失调

   疾病的实质，概括地说，包含了机体自身(内部)以及机体与外界生存环境的两个平衡失调。机体自身的平衡失调，即机体中有一些器官组织功能过于亢进，另外一些器官组织功能过于低落。如失眠症患者大脑醒觉功能亢进,以致难以入眠或睡中多梦，往往伴有精力衰退和食欲不振(也有食欲过旺的)、消化不良等症状。潰疡病亦一方面表现为胃酸分泌过多或浓度过大，另一方面则胃、十二指肠组织供养和胃粘液分泌保护功能不足。凡内伤机能疾病，莫不如此。

   机体与外界生存环境的平衡失调，如一般的上呼吸道感染.急性胃肠炎，肝炎、肺炎和其他各种炎症，都是一方面由于机体对外界生存环境的适应防御功能不足，另一方面由于外界致病因素感染力（中医所谓外邪）过強，一弱一强，失去了相对平衡，即致外感疾病。

   上述两个平衡失调密切相关，前者往往是后者的基础，而后者则反过来加剧前者。比如，每个人都有天生的抗结核菌功能，结核病的发生，在多数情况下主要是机体防御系统的抗结核菌功能低落，结核菌的入侵才能得逞，这个道理, 古人在二千多年前就说过了： “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湊，其气必虚”（《内经》素问遗篇刺法论、评热病论）。而机体防御系统的抗结核菌功能之所以低落，必然是因为有另外一些器官系统的功能上亢与其相对立。因为，“假如没有与它对立的另一方，它这一方就不存在”。（毛泽东；《矛盾论》）究竟是哪些器官功能上亢，就要看各人的具体情况，有的是脑力系统、有的是体力系统，或二者兼而有之。总之是机体内在的平衡一旦失调，机体与外界环境的相对平衡也就失调了，外邪乘虚侵袭而致病。”

    在由单细胞生物到人的漫长进化过程中，早已造就了完整的人体结构和维持人体内及体内外环境相对平衡的生理机能，何以在人们的生命历程中又会因为失去这些平衡而致病呢?

   总的说来，有先天与后天两个方面旳因素。上一代乃至祖辈双亲体质的平衡失调、往往会以某种不良基因遗传给后代。后天因素也有两个方面，即内因与外因。外因包括体外各种物理、化学和生物致病因子的侵害；内因包括人的精神、起居和饮食。“事物发展变化的根本原因不在事物外部而在事物内部，在于事物内部的矛盾性。任何事物内部都有这种矛盾性, 因而引起事物的运动和发展。事物内部的这种矛盾性是事物发展变化的第一位原因。一事物和它事物的互相联系互相影响是事物发展的的第二位原因。 (《矛盾论》) 因此，内因是应当首先考虑的方面。内因方面，食物的营养成份，中医说五味：酸、苦、甘、辛、咸等；西医说淀粉、脂肪、蛋白质、维生素.矿物质和水等，都要求一定的数量和比例与一定的代谢水平相适应，即保持互对平衡。任何一种营养成份过多或过少都会导致机体器官功能的偏盛偏衰。各种食物营养成份的平衡失调，是器官功能失调之一根本性原因。

   精神和起居失调是机体器官功能失调的两个更为普遍而又容易被人忽视的原因。精神，即人的意识、情绪，中医所谓情志，《黄帝内经》归纳出“七情”所伤：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悲、优肺，倞、恐伤肾，就是大脑皮层区域的兴奋与抑制失去相对平衡；起居，即日常的活动与体息，《黄帝内经》规纳为“五劳”所伤：多卧伤气、多坐伤肉，多立伤骨，多行伤筋，多视伤血等等，也就是躯体各部分骨胳肌肉的兴奋与抑制两种运动态或者兴奋（肌肉紧张）太过，或者抑制（肌肉松驰）太过，失去了相对平衡。实质上其伤害是整体性的，而不仅只是所指的肝、心、脾、肺、肾或气、肉、骨、筋、血等局部。特别是,由于人类社会职业分工的相对稳定，以及分工愈来愈细，为了适应某种社会生产、工作、学习和各种生活方式的需要，人们总是由大脑发出指令，促使某些器官直接参与该项活动而处于兴奋状态，同时又要抑制另外一些器官的活动。如看书时主要是眼睛和大脑皮层的视中枢和语言思维中枢、支持阅读活动旳内脏交感神经系统支配下旳心肺等脏噐组织随之趋于兴奋；同时又要适当抑制另外很多器官组织的活动，如头面部的耳、鼻、口、唇、舌、咽、颈项、躯干、四肢和内脏付交感神经系统支配下的消化道和腺体，都被程度不等地抑制着，形成兴奋与抑制的两种不平衡状态。各种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心理活动是在大脑精神意识支配下进行的，由于神经支配不平衡而形成器官动态的各种不平衡状态。在神经和体液（内分泌）的配合下，处于兴奋状态的器官组织，其动脉血管比较扩张，供血必然较多，代谢率较高；被抑制着的部份则供血较少，代谢率较低。时间长了，各器官组织的物质结构与生理功能就要发生改变：直接参与该项活动的器官组织由于代偿作用相对地比较发达，功能增强，没有直接参与而被抑制的那些器官组织则发育不足，组织萎缩，功能较差。这种改变使人得以适应一定的自然与社会生活环境，对人的生存与发展本是有益的，但同时也包含着不利的因素。在日常生活中，对器官动态的不平衡状况，若不加以适当控制与调整，则可能导致机体器官组织的物质结构与生理功能向两极分比,即老参与活动的器官组织相对说来过于发达(对萎缩而言) ，功能亢进，老被抑制的器官组织则萎缩日趋严重，功能过于低落。亢进与低落均属失常，作为对立的两种症状，构成了所谓的机能疾病。如前述的失眠症患者，一方面表现为失眠、多梦、心跳、烦燥、易怒等皮质神经兴奋功能亢进，另一方面则除消化功能低落外，往往还伴有脑力、视力、和听力衰退、嗅觉不灵、面色苍白，四肢乏力等症状。正是器官功能的这种两极分化，削弱了机体自身防御力，为外邪入侵提供了内因条件，导致各种外感疾患。

   二、   治病法则与气功治病——机体运动形态的矛盾转化

   疾病的实质与基本原因弄清楚以后，疾病的防治和保健方法就不难找到。

  “不同质的矛盾，只有用不同质的方法才能根本解决” (《矛盾论》)。凡属外界环境恶劣引致的疾病，只有通过外环境的改善才能根本解决（生态环境学的课题）; 凡属食物营养成分失衡或烹调不善导致的疾病，只有通过食物和烹饪的调整才能根本解决（营养学的课题）。诸如上述由于机体器官动态失衡导致的疾病，也只有通过器官动态的调整才能根本解决。

如何调整？

二千多年前的老子也说过了。老子说，“天之道, 其犹张弓乎? 高者抑之, 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道德经》第七十七章）所谓天，就是大自然，亦即宇宙。道是道路，引申为规律。天之道，就是大自然乃至整个宇宙的普遍规律，是够高的抑之使下，够下的举之使高；损減有余的用以弥补不足的。老子还说，“反者道之动”，（同上第四十八章）用唯物辩证法的话來说就是矛盾对立的双方在一定的条件下各向其反面转化。这是一条普遍适用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律。本文着重于人体器官动态的调整，也同样是让那些在日常的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中兴奋够或太过了的器官组织转为抑制，使得以休养生息; 使日常老被抑制着的器官组织则转向兴奋，使得到活动锻炼，即各向它们的反面转化。机体各器官组织的运动形态一转化，其物质分配与代谢必然跟着发生相反的变化，原来供血过多，代谢率过高的变为供血较少，代谢率降低;原来供血过少、代谢率过低的变为供血增多，代谢率升高。经过一定的调整过程，机体各部分的物质结构和生理功能也必然跟着反转，原来过于发达的部分萎缩一些，过于萎缩的部分发达一些，其生理功能的相对平衡也就能够逐渐恢复过来。既没有过于亢进的，也没有过于低落的，两方面的症状消失，则由机体动态失衡导致的疾病也就治愈了。随着机体动态的不断调整，各器官组织得到普遍的相对平衡的功能锻炼，其健康水平进一步提高，对外界环境的适应与防御力亦可逐渐加强。总之, 隨着机体内在失衡趋于平复，机体与外界环境的相对平衡相应地也可望恢复。

   气功何以能強身治病?

   气功不“药”不“物”，它实质上就是一种机体运动形态的自我调整法。尽管它历史悠久，门派林立,功法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的要求，就是停止日常的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强调"“四门紧闭”, 即眼不看、耳不听、口不讲话、脑不思考或少思考，不再对外界各种条件刺激作出反应。不管何人，只要这样做，就将日常兴奋够或太过的那些器官组织抑制下来了，这不但使那些器官得到休养生息，而且为另外一些被抑制着的器官组织转向兴奋提供了条件。在物理学上，我们看到原来在一个支点上保持相对平衡的杠杆，当它的一端A被抬起升高，另一端B必然因被压抑而降低，失去了相对平衡。抬举的手一旦放开，由于杠杆两端存在的势能差异，偏高的A端必然下降，偏低的B 端随即上升，在升降往复中逐渐恢复相对平衡。人体亦有类似机制，只要日常社会生产、工作、学习和其他生活活动中兴奋够或太过了的器官组织抑制下来、日常被抑制着的另外一些器官组织就能转向兴奋。何以能够? 因为，人体作为一个多层次复杂协调的控制系统，其全部器官、组织、细胞以至基因都普遍存在着正负反馈的"自稳"机制，在宏观上表现为机体内在和内外环境相互作用的调节，在微观上表现为遗传信息的调节，使人体机能不断调整为相对的平衡——稳态，以确保生命健康延续。

   所谓反馈，是在控制系统中，受控制部分输回的信息影响控制部分的活动。人体的反馈调节以神经系统为主导。神经系统的基本活动形式是反射，反射是在一定的神经结构中进行的，这个神经结构叫反射弧。反射弧由感受器、传入神经纤维、神经中枢、传出神经纤维、效应器等五个部分组成。神经系统的反射活动，一般分为条件反射与非条件反射两类。非条件反射是人生来就有的神经反射；条件反射系在非条件反射的基础上，在后天的实践学习、训练过程中逐渐建立形成。人们日常的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皆有赖于条件反射而得以进行。各种外界条件刺激作用于人的五个感觉器官，产生兴奋冲动经传入神经纤维传导到大脑，再经大脑高级神经中枢分析、综合而作出反应。这种反应包括兴奋某些器官组织，使其直接参与该项活动或支持该项活动，同时又抑制另外一些器官组织的活动，以集中较多的物质能量给予前者，（“为了在一些方面增加，必然要在另外一些方面减少。”）（达尔文:《物种起源》) 从而形成两种相反的运动形态。由于神经支配的不平衡引致各器官组织的运动形态不平衡，在代谢反应过程中，必然会产生两种相反的内刺激：处于持续兴奋状态的器官组织，由于代谢率较高，营养消耗与代谢产物较多，乃至堆积，其组织内部的物质对立成份失去平衡，必然为其相关的感受器所感受，产生某种神经冲动，经传入神经纤维传导到中枢系统，使人感到疲劳乃至痛苦，产生休息的欲望要求，也就是说，在兴奋的器官组织内部逐渐形成、积累了抑制性的内刺激。同理，被抑制着的器官组织，因其物质分配与代谢不足而产生另一种不平衡状态，为其相关的感受器所感受, 必然产生另一种神经冲动，经传入神经纤传导到中枢系统，使人感到另一种疲劳、不舒服乃至痛苦，产生转向活动的欲望要求，即在被抑制器官组织內部逐渐形成、积累了兴奋性的内刺激。当这两种相反的内剌激达到一定阈值，成为主要(优势)的刺激，必然促使机体发生一种与原先进行的那种条件反射活动正相对反的的另一种反射活动。显然，唯有这种由人们在日常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的条件反射过程中产生的内剌激引起的反射，能使日常兴奋够或太够了而要求抑制的器官组织得以转向抑制，被抑制着而要求转向兴奋的器官组织得以转向兴奋，从而使各器官组织的物质分配与代谢得到适当调整，恢复其组织内部各种物质对立成份的相对平衡，维护其正常功能。在许多情况下，正是由于人的主观或客观上的原因，未能对各器官组织输回的信息和要求作出适当的反应，失去平衡得不到调整，长期积累，导致器官功能两极分化而酿成疾病。    

   气功，因其在功法上有着前述的共同要求，因停止了日常的各项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不再对外界各种条件性刺激作出反应，不但减少了大量应激反应的物质消耗，而且提供了一个精神内向的良好条件，使作为控制部分的脊髓、脑干和大脑皮层神经中枢能对躯体各部分输回的信息和内在感觉、要求作出应答，从而使人在日常各种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心理活动中失去的动态平衡得到有效调整，并经过一定的调整过程，使长期积累导致的组织结构与生理功能的失衡逐渐恢复。

   为了说明以上问题，以下试就道、佛、医三家几个传统功法功理进行探讨。

   三、听息法——原有的抗病力是怎样恢复的?

   前中国道教协会会陈樱宁会长曾经倡导过由庄子旳听息法改编的一种易于为一般人所接受的“静功”疗法(注1)。其功法相当简单：“只要注意于自己的呼吸，觉得一呼一吸的下落，勿让它瞒过就对了。至于呼吸的快慢、粗细、深浅等，皆任其自然变化，不用意识支配它。姿式也不拘束，只要感觉舒适轻松，或坐或卧，皆可随意安排”。这么简单的一种功法，陈老会长说，配合适当的户外活动，“凡一切本元亏损之病，大多用药物难见功效，配合着做静功，见效最快。”道理何在呢？陈老会长解释说：“人体原有抗病力，因身体衰弱而障碍了这种抗病力的发挥。静功做到忘我能帮助消除障碍，恢复自己的本能，把原有的抗病力发挥出来”。这一解释颇有见地,但静功做到忘我，为什么就能消除障碍恢复自己的本能?  自已的本能又是什么？陈老会长未加说明。其实，就是人皆有之的反馈调节机能。当一个人坐或卧着专心听息乃至忘息、忘我境界，他当然己经停止了日常的各种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心理活动，并且再也不可能接受或大大减少了对外界各种条件刺激作出反应。在这种情况下，日常的那些在人的主观意识指令下，参与对外条件刺激作出兴奋反应的皮层区域及皮层下有关的神经中枢、和它们支配下的一系列器官组织就基本上抑制下来了，作为控制部分的脊髓、脑干、乃至大脑皮层各级神经中枢就能较好地对原来被抑制着的另外一些器官组织的输回信息作出兴奋性反应。在陈氏静功修练中，“听息”这一简单的意念活动，对人的呼吸不见得有直接的好处，但它取代了日常复杂得多的各种体力或脑力的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心理活动，在皮层意识区域建立起一个比较单纯的良性的"听息"兴奋灶，经负诱导作用促使主管日常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的有关皮层区域和机体的诸多对外系统转向抑制状态，使日常被抑制的某些皮层及皮层下区域得到释放，启开"闸门"，易于接受原来被抑制器官组织的输回信息，其传入冲动经优势原则处理而作出兴奋反应(正反馈)。这样，练功中在大脑皮层建立起一个比较单纯的良性兴奋灶，就好比是杠杆上的一个移动了的新支点，对练功前各皮层及皮层下区域发生双向调节作用，使兴奋的区域抑制，抑制的区域兴奋，从而使它们各自支配的器官组织的运动形态、乃至物质分配与代谢况跟着发生反转。其所以能够如此，正是“听息”为较好发挥神经系统的正负诱导、正负反馈机能提供了条件。

  “听息”达到忘息、忘我境界时，即连“听息” 的皮层兴奋灶也自动撤除。这，一方面由于练功中由兴奋转为抑制的皮层区域抑制之浸润、扩散，另一方面不可忽视的还由于来自皮层下的兴奋性传入冲动——某些日常被抑制的器官组织输回信息之正反馈，加强了对皮层意识区域的抑制(负诱导) ，从而在日常被抑制部分兴奋活动加强的同时，使大脑皮层中主管日常社会生产、生活活动和心理活动的区域，以及它们所支配的器官组织得到较好的抑制休息。

在陈氏以及其他流派的"静功"修练中，有些人因静极生动，出现了非主观意念直接支配的“自发运动”，许多未经体验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难于置信。其实，该“自发运动”之发生，亦是来自肌梭感受器的输回信息——肢体中某些因日常生活乃至静功过程中长时间处于抑制状态的肌肉组织产生的兴奋性传入冲动达到优势阈值，通过中枢系统引起的内反射活动。此种静极而动的形体活动不同于某些由主观意念主动诱发的所谓自发动功，也不是对外界环境中的条件性剌激作出反应，它不但使日常被抑制的骨胳肌、以及支持相关骨胳肌活动的内脏器官得到必要的适可而止的活动锻炼，而且由于此种运动吸引了人的精神意识，使人的大脑皮层思维系统(通常它们都比较疲劳)得到更好的抑制休息，消耗得以补充，劳损得以修复。

   四、内丹术一-周天运转、任督接通，一通百通吗?

   道教炼养派的“内丹术”，其主要特点是意守丹田，运转周天。意守一段时期，丹田部位会产生温热感，并经意引沿人身正中线任督两脉乃至全身十二经脉运转。这一生理效应不可否认，但丹田温热、周天运转对机体有什么好处? 按照传统的说法是，任脉总任六阴经，督脉总督六阳经，人生之前在母腹中两脉是相通的，出生之后才上断于口、下断于阴(肛门)，以致阴阳不交，成为百病丛生的基础。练功时凝神入气穴，就是要练精化气，以通任督。“人能通此两脉，则百脉皆通而无病矣” (《性命圭旨》)。

   笔者认为, 周天功修炼法确有一定效果, 但其功理则未必如其所言。据本人以及北戴河气功疗养院的张天戈和一些同志早年体验，通与不通周天在强身治病方面的实践效果并没多大差别。有些功法，如前所述陈樱宁老会长倡导的庄子听息法、佛教的禅修、现代王乡斋的形意拳、郭林的新气功、步行功，以及其它一些动功功法，基本上不讲究周天运转，但实践证明，其效果不见得比周天功差。

   另一方面，从经络理论上说也存在矛盾。任督两脉之经气运行，古人说法不一。有说“督脉起于会阴，循背而行于身之后;任脉起于会阴，循腹而行于身之前”（李时珍；《奇经八脉考》）；有说“督脉起于人中，上行至顶、循顶下行，循背至会阴之后; 任脉起于承浆，下行循胸循腹至会阴之前”。 (注3)  而小周天的运行既可由丹田向下、向后沿脊背向上循环——道家所谓“顺行”;也可以由丹田向上至头顶、再向后沿脊背向下循环，——道家所谓 “倒转”。(注3) 这样一来，由于任督两脉经气的循行或者都由下往上，或者都自上而下，所以无论周天“顺行”还是“倒转”，都要顺一经逆一经，顺了任脉就逆了督脉，顺了督脉就逆了任脉。按照《内经》“灵枢”本脏篇所说，“经脉者，所以行气血而荣阴阳，濡筋骨而利关节者也”经脉既是气血运行的通道，任督两脉又是那么非同小可地任养与统督着一身阴阳诸脉，顺之纵然有益，逆之岂能无害? 岂不是全身阴脉或全身阳脉都要大乱特乱?  可实际上，此功只要修练得法，不见得有什么危害，而且还确有一定的治病强身效果。可见按照古人关于任督循行的不管何种说法，气运周天、接通任督的理论都难以成立。

   是否可以为了功理的需要而修改经络学说，将任督循行的方向改为任脉由上而下，督脉由下而上? 在经络实质真正揭开之前，这样做显然不妥。若可以这样做的话，那练周天"倒转"的人不也可以将任督循行的方向改为任脉由下而上督脉由上而下?按照黄帅与周捻丰师徒的任督脉并练法(意引先练由人中循督脉而任脉、再练由承浆循任脉而督脉)，和任督冲三脉并练法(每一呼吸冲脉上行，而任督两脉分别下行。熟练后，每一呼吸意引冲脉下行，而任督两脉分别上行)(注3), 又将如何修改呢?人的意识对经络循行真有那么直接的引导作用的话，岂有既可"顺行"又可"倒转"之理。既顺行又倒转而不见其害，而且还能取得一定效果，正可反证练功中意识对经络循行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引导作用。

   事实上，意守丹田而温热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正如瞿养刚先生所说那样,人体内任何地方，不一定脐下小腹的丹田部位，也不一定要配合深长呼吸，只要练功者能把意识长时期集中于该处，都可以有内气(指热团〉产生 (注4)，而且也不是非循经不可。根据许映高先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体验，他在意运周天之前，即经训练用意指挥“热团”在胸腹作向左或向右转的兜圈子练习，进而从任何一手一足运行那股“热团”至能随心所欲地到达肢体任何区域。(注5) 杜枫先生也认为，全身可任意规划“热团”运行的轨道。(注6) 他的周天运转也是在主观意念指挥下实现的。王安平先生也提出立意在手，守之使热、须使用意识诱导把手上的"热团"向胳膊上发展，胳膊有了反应后，再诱导它往肩、背、胸、腹延伸发展，直到全身。 (注6) 凡此均说明丹田"热团"的产生与周天运转，只是主观意识的刺激强化与指挥导引的结果，而周天运转，任督接通、一通百通的理论难于自圆其说。

   也有人说他的周天运转并非用意导引而行，而是待丹田"内气" 充满后自动冲开关窍，接通任督，再打通其余六奇脉，乃至十二经脉。但是，既非意念导引，就更应该沿《内经》、《难经》所说的循行路线，都自下而上或自上而下才对，为什么还会任降督升或任升督降呢? 难道在非意念导引下，“内气”也要自逆其道而行? 连任督两脉的循行都必逆一脉，还能指望其对其余六奇脉乃至十二经脉起畅通调节作用吗? 关于任督循行的路线，是不是经典的作者说错了? 可是其关于任脉总任阴经，督脉总督阳经的说法，自有其实践或理论的依据，如果连任督两脉的循行路线都说错了，不可信了，则周天运转、任督接通、一通百通的说法又怎么就可信呢?

   笔者认为，周天功除了被注意部位由于精神意识生物电流的刺激强化而发生某些局部生理效应不可忽视外，其实际功效的取得，主要还在于功法为练功者自身固有的反馈调节机能提供了较好的内在精神和物质条件，以及外环境条件，带来了生理的全局性的矛盾转化。人的意识注意于丹田和周天运转，就不再接受外界各种条件刺激，使日常接受外条件刺激的几个感觉器官和对外条件刺激作出兴奋反应的大脑皮层、皮层下相关区域，及由那些区域支配下参与兴奋活动的器官组织得以从疲劳状态中抑制休息下来，使其他被抑制着的神经中枢得到释放，启开“闸门”，较好地接受并对那些来自被抑制器官组织的输回信息作出兴奋性反应，使机体各部分的物质分配与代谢跟着发生反转，从而逐渐恢复其组织结构与生理功能的相对平衡。

   五、六妙法门及其他——调心方法何其多，为什么都有效?

   佛教禅修中有著名的数、随、止、观、还、净六妙法门。除了增加一个数息外，实质上与前述陈樱宁会长倡导的由听息到忘息、忘我境界大同小异。巨赞法师在谈到禅修的医疗作用时归纳了九种说法，如“系心脐中，能治诸病”、“止心丹田，能销吞万病”、“止心在足，能治一切“病”、“止心病处，如果没有特殊的障碍，不出三天都能痊愈”，甚至"“不以病为意，但寂然止住，心意和悦，也能治病”。为什么意守呼吸(听息)或意守丹田（一般指脐下三寸气海穴或包括其周边一小块地方）能治病，而意守缘中(两目齐平中间处)、眉中、额上、鼻端、头顶、擅中（两乳间中点）、脐中、脐下小腹、会阴、足三里、两脚大拇指甲横纹、涌泉、病所乃至参公案、看话头、默念字句、调整呼吸、六字诀、意想外物外境，内视、假借 (注7)等等也都能治病? 这正说明意守哪个部位或哪种意念活动都不绝对。虽然意守身体不同部位和不同意念活动产生的生理效应必然有所不同，但意守的直接作用毕竟是局部的，最基本的还是意守某一部位或某一事物的简单意念活动取代了日常复杂得多的致使机体失衡的心身活动，摒除了外界各种条件刺激的干扰，从而使人尽皆有的反馈调节机能得到较好发挥，通过反馈促使机体运动形态各向其反面转化，从而带动各器官组织的物质分配与代谢，进而组织结构与生理功能跟着发生反转，趋向于相对平衡。

   六、“恬憺虚无”何以“真气从之”——反馈调节的自动特性

   为什么既不意守窍穴，也不意守病所，“不以病为意，但寂然止住， 心意和悦，也能

“病”? “寂然止住”跟“恬憺虚无”意义相近。《内经》上古天真论说“恬憺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恬者，内无所营；憺者，外无所逐。没有欲望追求和患得患失的思想情绪即虚无。《內经》刺节真邪论说“真气者，所受于天，与谷气并而充身者也” ，说明真气由先天的禀赋与后天摄入的氧气和食物营养合并而成，包括血气的循环流动、津液的佈输等等。“从”即顺、顺即和，和即平、亦即平衡。“真气从之”，即机体的各种物质分配趋于相对平衡，就是没有一些部分太多，另一些部分太少的情形。 “恬憺虚无”，主观上并没有用意去调配，何以机体各部分的物质分配却会趋于相对平衡呢? 古贤睿智，但毕竟因于时代的局限，往往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先秦道家中最重养生的庄子说“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目无所视，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庄子》外篇“在宥”）为什么精神上保持窈窈冥冥、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无知的状态“形”就能“自正”，就能达到“长生”，即延年益寿旳效果呢？庄子同样也未能说破。其实就是在那样的精神状态下，由于摒除了外界各种条件刺激和心理因素的干扰，机体靠着自身固有的反馈机能，就会自行调整各部分器官组织的运动形态，在原先兴奋够或太过了的部分转向抑制的同时，被抑制着的部分转向兴奋，从而使机体各部分的物质分配与代谢，进而组识结构与生理功能跟着反转，趋向于相对平衡。由于构成机体物质的“精”与主宰一身的“神”都没有因为对外条件刺激作出过多的反应而耗损，各器官组织都能发挥正常的功能，既没有过于亢进的，也没有过于低落的，也就无所谓疾病，当然可以健康長寿，如《内经》所说的“尽终天年，度百岁乃去”。

   在许多功法的形式之中，往往包含着反馈调节的实质内容，这是气功的一大特点。反馈是自动的一个基本特征。它在活人体内普遍存在，无时不在进行，只是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往往由于某些客观或主观的原因，使它受到一定的压制而未能充分发挥。只要压制解除或减弱，它的作用便可因其自动的特性而恢复。这可比人坐沙发弹簧受压变形，一旦坐者站起，沙发便会自动弹起而恢复原状。如人为适应自然和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的需要而有升高血压旳神经反射，为维持血压和内环境的相对稳定又有减压反射。当动脉血压升高时，颈动脉窦和主动脉弓压力感受器的刺激增强，传入冲动的频率增加，到达延脑后引起心抑制中枢兴奋和心加速中枢、缩血管中枢抑制，使支配心血管的付交感神经兴奋，交感神经抑制，其结果是缩血管作用减弱、阻力性血管扩张，降低外周阻力，容血性血管扩张，使回心血量减少，同时心缩力减弱，心率减慢，因而输出量减少，故血压降低。减压反射的中枢在皮层下的延脑，故一般不为人的意识所感知，属于神经系统的低级反馈。其高级反馈必经大脑皮层高级中枢而为人的意识所感知；血压持续过高时，常有脑力或体力的疲乏乃至头晕、头痛、心烦、心跳等感觉，促使人们停止或减慢、減少正在进行的活动。导致血压过高的动因一旦消除或减弱，被压抑的减压反射即自动发挥作用。气功对高血压病之卓效，事实上无非是一定的功法解除或减少高血压动因，通过练功者自己的减压反射和内分泌系统的反馈调节（促使血压升高的激素分泌減少，促使血压降低的激素分泌增加）而取得的。气功对消化道和其他脏器慢性机能疾病的治疗，主要地也是由于精神内向与松静解除了大脑皮层病理兴奋灶和兴奋性过高的内脏交感神经系统对付交感神经的压制，为消化道等器官组织(在抑制过程中积累着的兴奋性内刺激和传入冲动)的信息反馈提供了必要的条件。

   有趣的是，在观察、感知和认识的领域，人们对于自己一方的存在，有时却反而看不见，感觉不到或忘记了。儿时首次乘船离家不胜惊奇；那码头、堤岸、树木、房屋、和岸上的人们何以一齐向后退去? 上学以后才知道每日太阳从东升起从西降落亦是一种错觉，原来是人们足下的地球在绕着地轴不停地由西向东自转。对于机体普遍存在的反馈机能，因其自动调节的特性，因其大量的低级反馈不为人的主观意识所感知，为人所感知的高级反馈，人们又往往司空见惯，缺乏深刻的认识。忽视自身固有的调节机能，就无法揭开气功的秘奥，对不药不物的方法又那么简单的气功疗法和健身法难免会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或误以为是某些意守、假想和调息等功法在直接地起主要作用。

   七、气功动功与现代体育——意念主导的矛盾转化

   如前述，古今许多气功流派都在各具特色的功法形式中包含着反馈调节的实质内容，通过反馈促使机体动态的矛盾转化，帶动机体旳物质分配与代谢、进而组织结构与生理功能各向其矛盾的对立面转化，使人在各种社会生生产、工作、学习等生活活动、心理活动中因机体动态不平衡导致的矛盾也逐渐跟着反转，趋向于相对平衡。反馈是人生來就有的本能，无人不有，只要活看就无时不在。但许多人对它並不了解，更不知道它在许多气功功法中默默地起着主要的全局性的作用。当然，从目的上说，气功的医疗保健作用在于机体各器官的运动形志态的矛盾转化，气功过程包含着诸多调节机制，反馈是其极具重要的机制之一，而並非全部。不一定反馈，只要能促使兴奋够或太过了的器官组织转向抑制，又使抑制够或太过了的器官组织转向兴奋，即各向其相反的方面转化，就能取得一定的功效。反馈在静功过程的表现比较突出。但静功有其一定的局限性，主要是形体不动，骨胳肌依然抑制着得不到锻炼。这对生活空间较小的城镇居民、脑力或轻体力劳动者颇有“重静其静”之嫌，因而其功效也受到一定的限制。古人早就意识到这一问题，并摸索创编了门派各异的形体导引法，流传较广的如易筋经、八段锦，五禽戏，太极拳，形意拳，步行功以及各种自我按摩等等。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气功在国内复苏，推出了更多的动功功法，可谓琳廊满目。尽管都有各自不同的(传统的或现代的)功理阐述，有的甚至宣称其创编的形体动作，配合特殊意念活动、呼吸活动如何能够不同凡响地与宇宙能场融为一体，吸取山川大地精华、乃至太空高能，因而功效奇特。实则其一定功效的取得，最根本的还是在于由意念主导的动功形式(套路) ，使通常被抑制着而活动不足的骨胳肌得到适当的活动锻炼，带动一系列支持骨胳肌活动的心、肺、肝等内脏的（兴奋）活动，而通常兴奋过多的视、听和语言思维等脑力系统则因其负诱导作用转入抑制，说白了是人的体力与脑力两大系统运动形态在主观意念的主导下发生了某种相反的变化。现代体育和医疗体育运动对城镇居民、脑力或轻体力劳动者之所以有一定健身、防病和治病作用，其原因也在于此。气功动功比之由西方引进的现代体育和医疗体育运动，更注重精神放松、意识内向，对外不看、不听而与形体运动相结合，所谓“形随意转”，其动作大多园软舒缓，较小的运动强度与量度，使有限的体能维持较长时间的功能锻炼，并有利于大脑意识区域处于一定的松静状态,不致因过强或过于复杂的形体活动引起大脑皮层意识区域与内脏交感神经的兴奋性过強，因而更适合城镇居民、脑力或轻体力劳动者、慢性病人、中老年人锻练。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由意念主导的气功动功是具有我们民族传统民族特色的体育和医疗体育运动，而其功效的取得，亦在于机体器官动态旳矛盾转化, 帶动机体内在的一系列转化。

   气功动功同样有它一定的局限性，由意念直接支配的套路形式，不完全符合众多炼功者的体质状况和实际需要。“由于矛盾的各各特殊，解决矛盾的方法，即运动形式就不一样。”（《矛盾论》）任何固定的运动模式，哪怕它含有比较广泛的共性，都无法完全适合和解决万千个体的问题。

   气功动功的形体运动对劳务依然繁重的亿万农民兄弟和其它重体力劳动者亦不太适合。他们在劳动之余，更需要的是骨胳肌及支持骨胳肌活动的内脏交感神经系统的抑制休息，和付交感神经系统的活动加强。劳余再练动功，“重动其动”，往往未见其利，先感其累，毅力坚持则可能反受其害。对他们来说，静功无疑更为合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各派动功在城镇大行其道，广大农村练气功者却廖廖无几，除文化素质和社会环境条件外，功法本身的局限性亦是重要的因素。

古往今来都有一些人在长期的静功修炼中，如陈樱宁会长所说的那样，因静极生动而出现了非主观意念诱发的自发运动。此种运动由的微动到显动、由片断到连续、由小关节动到大关节动, 因人而异，千变万化，看似杂乱无章，一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或曰“走火入魔”、神经病。本人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病中静坐一段时间无意中体验而奇迹般康复健壮起來，之初家母及邻居还以为中邪，忧心忡忡，还要请道士前來作法、驱邪。其实，溯源远古，巫者之舞可能就是。古人不解，以为神明附体。究其实质, 乃是在皮层意识不再对各种外界剌激做出反应也不对躯体发出具体指令的情况下, 來自被抑制肌肉组织內在不平衡因素的剌滶经肌梭感受器产生的传入冲动成为优势冲动而引起的反馈调节活动。因而它比之各种由意念直接支配的气功动功运动都更符合机体矛盾运动转化的自然规律，更适合练功者千差万别的个体体质状况及其在当时当地的内在需要。在静功基础上，真正静极而动，动极而静、动静相兼、演绎自然的自发运动的出现，将气功的反馈调节引向更高层次，实现包括体表骨胳肌乃至皮肤毛发(自发按摩)在内的整体反馈，使人在各种社会活动中积累下来的失衡状态得到更全面更有效的调整。

   “一切客观世界的辩证法运动都或先或后能反映到人的认识中來。”（毛泽东）在辩证唯物主义哲学理论指导下，充分运用现代已掌握的各学科理论成果和技术手段，沏底弄清此种运动的生理机制及其运动转化的系统程序、规律，是古老的中国气功科学化现代化必不可少的课题之一。习练此功须要注意防弊，因其是在主观诱发又不知适当控制情况下容易出现偏差，个别甚至失控，导致人体“自稳”机制的损害、产生身心失调、功能絮乱的严重后果。上世纪五十年代气功前辈胡耀贞先生在北京教授自发动功，特别指出习练此功须有静功基础，强调静极而动，切忌急于求成而主观诱发。主观诱发的运动己经不是一种纯正的自发功了，只能称其为诱发功。主观诱动之后, 其运动的具体形式与过程(体位、姿势、动作) 一般还是依据于躯体内在的感觉和要求，即包含着一定的反馈调节因素，因而也能获得相当不错的效果。

   八、气功过程的神经生理——四反射说

   人体构造复杂，人称“小宇宙”，但概括之不外乎身心，即构成人体的各种物质和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精神两者。人体是物质与精神的对立统一体。人体各部分的组织结构、生理功能、物质分配、代谢和各器官组织运动形态的变化可影响人的精神意识与神经支配，人的精神意识与神经支配反过来也可影响人体各器官组织的运动形态、物质分配与代谢、进而组织结构与生理功能。所以尽管气功功法无数，其对机体运动形态的调整，概括之亦不外两条途径；一是从精神出发调控身体的物质运动、包括一定的体位姿势、动作、呼吸和意念活动等，此所谓有为法门；一是从身体各器官组织的内在感觉和欲望要求出发决定精神意识的调控，一切顺其自然，没有固定的姿势、动作、呼吸和意念活动，此所谓无为法门。

   无为法门如《内经》提出的“恬憺虚无”， 老子提出的“致虛极，守静笃”“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嬰儿乎？丶一一涤除玄览，能无疵乎？”，庄子借黄帝之口提出的“目无所视，耳无所闻，心无所知”等等，其生理显然是反馈, 通过反馈使机体器官组织的运动形态各向自已的反面转化，即兴奋够了的转向抑制，抑制够了的转化兴奋，也就是老子所说的“高者抑之，下者举之”。老子说这是“天之道”，大自然旳普遍规律。气功的无为法门就是在自已的身上实行天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主观上不作具体的行为指定，自然演绎出來的运动却更丰富多釆、优美生动，达到无不为的效果。

   有为法门的生理亦如前述，除一些由主观意念直接支配的形体活动，使人的脑力与体力两大系统的运动形态得到调整外，许多静功在意念、呼吸、体位、姿势方面的规定，实际上都为人体自己的反馈调节提供条件，是人体自己的反馈机能在功法的形式过程中起了全局性的调节作用。有为法门的动功过程虽然是由主观意念直接支配的，但其功后的休息乃至睡眠期间，还是离不开人体本能的反馈调节。

   由此可知，人体自己的反馈机能在气功过程中及其过程前后扮演了何等重要的角色。从某种程度上说，各派功法之优劣，常常要看其对人体这种自我调节机能的发挥程度，看哪一种功法更有利于排除各种外界条件刺激信息的干扰，更善于接受并根据来自本体各器官组织的输回信息作出反应。谁能不断地促使兴奋够的器官组织较好地转向兴奋，又使抑制够的器官组织较好的转向抑制，谁的功效必然较好，其功法也就比较优越。主观支配成份太多、太复杂、太强制的功法，不利于本体机能的发挥，不可能是一种好的气功医疗健身法。练功之所以出编，也主要在于无视机体内部输回的信息和产生的感觉、要求而主观、教条地加以强行控制与支配，不但无助反而妨碍了机体自身的反馈调节。

   反馈的机制与日常的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不同。以神经系统而言，反馈的起点不是作为控制部分的神经中枢，更不是大脑皮层的主观意念，而是取决于作为受控部分的躯体输回的是什么器官系统的什么属性（兴奋性或抑制性）的信息。而由于各人先天禀赋、后天营养、学习过程、职业活动、业余活动、思想情绪、道德情操乃至年龄、性别、性格、爱好、习惯、体质、疾病等等情况的不同，其各器官组织的运动形态及其产生的内在剌激和输回信息可以说是千差万别。因此，即使采用同一种功法，同样的体位姿势和动作，同样的呼吸法、同样的意念活动，形式上看似一致，而实际上各人体内进行反馈调节的具体内容并不一样。如体力劳动过程兴奋的重点在肢体，脑力劳动过程兴奋的重点在大脑皮层第二信号系统的视、听、思维和语言器官，两者都有它们相应的抑制部分。练功时的反馈调节虽然总的说来是兴奋够的部分抑制之，抑制够的部分兴奋之，但由于各种体力劳动项目和脑力劳动项目都有各自不同的兴奋部分与抑制部分，各部分器官组织的运动形态和物质分配、代谢状况不同，其形成的内在刺激和输回的信息就各不相同，其反馈调节形式状况当然也不一样。再加上外界自然条件，光线、空气、气温、气压、气流、气味、湿度、音响、电、磁，乃至细菌、病毒等许多物理、化学和生物因素刺激机体感受器也产生神经冲动，即信息输入，均可影响中枢系统的调节过程。这种内外交错各各特殊的复杂情形，可能那些紧抱“周天运转，任督接通，一通百通”理论的人都意识不到。显然，冬夏冷热刺激不同，练起功来，不但机体对外界冷热剌激作出的反应不同，且其反馈调节的全局都将受到影响。

   气功过程的生理演进，有两个基本的矛盾亦即基本旳动力，就是机体内部各部分之间的矛盾(各种不平衡状)，以及机体与外在生活环境之间的矛盾 (这其实也是整个生命过程的基本矛盾与基本动力〉。练功时，由于停止了各种日常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心里活动，摈除或大大减少了外界各种条件刺激和主观心理活动的干扰，不但使机体能对内在各种矛盾因素的刺激作出低级的与高级的反馈调节，并且还能对外界各种自然因素的刺激作出较好的反应，从而既促进内在各器官功能协调，又增强机体适应各种外界环境的能力。因此，对气功过程的生理研究，绝不能将眼光孤立在练功时的片段上，而应将练功前后的各种社会生产和生活活动联系起来，放到人的连读生命过程和各种外界生活环境中去加以考察。唯有这样，才能真正认识气功过程的生理机制、矛盾转化的规律、气功的作用机理及其在人类健康和未来进化历程中所占的地位。

   前苏联著名生理学家巴甫洛夫曾经做过一系列著名的实验, 他利用狗看到或吃到食物会流口水的现象，在每次喂食前都发出某种信号（摇铃，口哨声、灯光、节拍器声、或音叉声.....），连续几次后，摇铃而不喂食，虽然沒有东西可吃，却照样流口水，而在重复训练前，狗听到铃声是不会流口水的。他根据《脑的反射》理论，将这种经训练才形成的反应称为条件反射，将未经训练看到或吃到食物就会流口水的本能反应称为非条件反射。通过进一步的实验研究，他还归纳了条件反射的习得律、泛化律、消退抑制律、分化-辩别律、高级条件作用律等几个基本规律。创立了高级神经活动学说，曾经对人体生理科学的发展作出卓越的贡献。但是用他的现成理论来阐述气功过程的生理机制遇到了困难。原因之一是他将神经系统的反射活动仅仅分为条件反射与非条件反射，存在重要的缺陷。笔者认为，人体的神经反射，还应有内外之分；由体内因素剌激引起的反射可称之为内反射，由体外因素刺激引起的反射称之为外反射。由于内外两种反射各有生來就有旳非条件反射和后天生活实践中形成的条件反射，由此就构成了神经系统的四种反射型式, 初步定义如下；

   1、非条件性内反射一一基于本能生而有之由大脑皮层以下神经中枢参与的体内环境因素刺滧引起的低级神经活动；

   2、非条件性外反射一一基于本能生而有之由大脑皮层以下神经中枢参与的体外因素刺激引起的低级神经活动；

   3、条件性外反射一一通过实践训练在非条件反射基础上由大脑皮层神经中枢主导的体外环境因素剌激引起的高级神经活动；

   4、条件性内反射；在条件性外反射抑制之后由之前的条件性外反射过程中产生体内不平衡因素刺激引起的高级神经活动。

   以上四种反射实际上包括了人体神经系统的全部反射型式。非条件性的内外两种反射是由受精卵到胎儿发育过程中逐渐形成与发展的，是维持胎儿体内及其与毌体环境相对平衡的原始手段，因而是生命活动的基础。离开母体后，在外界新的非条件性剌激的影响下，引起非条件性外反射的变化，以适应新的外界环境。在这一适应过程中，由于对新的非条件性外刺激作出反应，产生了新的兴奋(某些器官组织)与新的抑制(另外一些器官组织) ，机体各器官组织原来在母体中的运动形态和物质代谢状况改变了，机体的各种内在刺激因素相应地发生了变化，因而也必然引起非条件性内反射的变化，以恢复和继续维持机体内在各种对立成分的相对平衡。以后，随着婴儿神经系统的进一步发育，和外界环境的不断刺激下，在非条件性外反射的基础上逐步建立起各种条件性的外反射，以更好地适应外界自然和社会生活环境。条件性外反射是一种高级神经活动，特别是由于人类第二信号系统的建立，进一步改变了机体各器官组织的运动形态、物质分配与代谢，产生了各各特殊的不平衡状态，形成各各特殊的体内剌激因素，引起相应的内反射，即条件性内反射。之所以称其为条件性内反射，是因为引起此种反射的刺激动力起源于机休在各种条件性外反射过程中产生的各种不平衡因素，及其经传入神经纤维输回的信息冲动，并通过与之前的条件性外反射过程正相对反的反射活动，使在之前的条件性外反射过程中产生乃至堆积的各种不平衡状况得到最针对性的有效调节。

   人的一生，靠着各种非条件性和条件性的外反射机能对各种自然和社会的外界剌激作出反应，以适应乃至改造自然和社会环境，获得在各种自然和社会环境中生存与发展的物质和精神条件，即与外界生活环境取得相对平衡。然而，在取得这一平衡的过程中，却产生或加剧了人体自己内部的不平衡，于是又通过非条件性与条件性的内反射调节，使失去的内在平衡趋于恢复。正常时候人体的条件性和非条件性内反射之与条件和非条件性外反射就是这样，一面互相对立(互为消长、正相对反) ，一面互相依存、互相渗透，在一定的条件之下互相转化，共处于一个对立的统一体之中。四种反射型式间的这种消长与平衡、对立而统一，是维持人体内在和内外环境相对平衡的关健，任何一种反射太过或不足，都会使其余的三种反射型式受到影响，导致各种平衡失调。

   气功功法的要求与气功过程的生理特点，就是尽可能抑制日常各种社会生产、工作、学习和其他各种社会生活活动、心理活动赖以进行的条件性外反射，使通常由于条件性外反射太过 (强度过大、时间过长〉而受到某种抑制的其余三种反射型式——非条件性内反射、条件性内反射和非条件性外反射得到释放，从而使人在各种条件性外反射活动中失去的相对平衡趋向恢复。

   由于神经系统通过下丘脑的神经细胞分泌多种激素控制内分泌腺的活动，建立了在神经系统主导作用下统一的神经体液调节，神经系统的出现及其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的发展又是人类全部进化史的一条特征线，所以，深入探讨与体液调节密切相关的上述四种反射型式的矛盾关系、其相互转化的(一般与特殊)规律，和保持(四种反射)相对平衡的主客观条件，及其对机体各器官、组织、细胞乃至基因的物质分配与代谢，进而结构与功能的影响，无疑是气功过程生理研究，以至整个人体科学的一个重要课题。

   一代导师恩格斯科学地论证了劳动改造自然，创造了人的世界和人本身，同时又深刻指出；“劳动使一切受它影响的人都变成残废，使机体的一部分发达，其余的部分萎缩。”究其原因，从生理学的意义上说，正是由于类归于条件性外反射的体力或脑力活动太过，使其余三种反射型式受到不同程度的抑制，导致机体各部分物质分配与代谢，进而组织结构与生理功能两级分化，以及适应外界自然环境的机能退化。这是人类进化历程中难于避免的一个严重矛盾。如今，我们有理由相信: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生活条件的不断改善，中国古老的气功一旦登上现代科学的大雅之堂，即标志人类文明附带的这一严重矛盾，迎来根本解决的新纪元。

 

 

许 永 年

                                              1985年5月初稿于厦门故乡

                                       2004年8月修订于首都北京

                                      2013年12月再修于厦门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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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

    （1）人民体育出版社 《气功精选》. [静功]

    （2）李时珍《奇经八脉考》、《气功精选》. 【中国古代道教练功法】

    （3）陶秉福、杨卫煌主编《气功疗法集锦（一）》.[略談气功的冲任督三脉练习法]

         [读了<医疗预防性深呼吸法>之后] 

    （4）《气功疗法集锦（一）》.[从气功"内气"现象談到对体液循环的影响]

     (5) 《气功疗法集锦（一）》.[再談对呼吸养生法的实践体会]

    （6）《气功精选》.[談假借与内视]

    （7）《气功精选》.[禅修的医疗作用及可能的生理和心理]